节外又生枝
知州“一只眼”刚吃完早餐,听说李秀才投案,经过审问,文书很快写好了案卷。
李秀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几个疑点,他恳求道:“易大人,人是我赶的马车撞的确实不假,但我并没有抢劫老人的钱财啊!或许是后来路过的行人抢去了银两,还望大人明察。而且,案发当晚,我回头看老人时,虽在眨眼之间,发觉他手里好像有一根拐杖,但案卷里也没提这个细节啊!”
“一只眼”听了,笑道:“那是因为现场就没有发现拐杖。既然你本人都来投案了,那么案卷怎么写就不那么重要了,就算有一点点差别,也不会影响事实。所以,案卷里没有也不用补写了。至于钱财,捕快已经去调查了,马上就有定论,而不是你说没有抢就没有抢的。”
时间不久,捕快果然来报:“大人,小的在半路截住了李秀才之妻凌氏,从她包里搜出了纹银二十三两,她说李秀才已经把她给休了,二人已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李秀才给的补偿钱,要她好好生活。”说着,把凌氏带到了堂前,又把钱和休书放到了桌案上。
李秀才一下子蒙住了,家里从没有过那么多银子啊!
李秀才指着凌氏刚要争辩,那“一只眼”呵斥道:“李秀才,捕快昨日从马三的老客户处调查得知,马老掌柜收回的账目就是二十两,而你前天领取的修金正好是三两,这两项加在一起是二十三两。如果你没抢劫,凌氏带走的钱数为何正好也是二十三两?这作何解释?”
李秀才一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便大呼:“冤枉啊!大人,我是清白的,我撞人是真,抢钱是假……”
“一只眼”惊堂木一拍,道:“冤枉?冤枉你还来投案?!捕快已从柳员外家取回了马车,上面有一块马老掌柜的血迹。事实就是事实,不容抵赖。反正你已投案了,怎么着都是一个死。来呀,将李秀才押入死牢!”
见衙役拖走李秀才,凌氏在堂下吓得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一只眼”说道:“凌氏,李秀才已投案,这纹银乃赃物,需要跟案卷一同留在州衙。至于这休书,你且带走回娘家去吧。退堂!”
就这样,李秀才被糊里糊涂判了死刑,只要刑部核准通过,即可坐实死罪,年后就要开刀问斩。
因为年关,官府的各项工作都延后了些许时日,一直等到正月月底,刑部才下发了核验公文,上面只有八个大字:疑点甚多,打回重审。
“一只眼”看到后,心里像塞进去一只兔子——七上八下的。案卷写得明明白白,为何刑部却说有疑点呢?
多年来,“一只眼”与京城多有往来。他当即决定,派个心腹到刑部去打探打探消息。
这不打探则可,一打探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腹回来说,当今圣上有一天到刑部查访,本来是例行公事,但他随手翻起了一个案卷——正是李秀才的马车奇案。圣上看完后,只说了八个字“疑点甚多,打回重审”,然后就离开了。所以,刑部不敢造次,回函也只用了这八个字。
原来是皇上钦点的案卷!
“一只眼”这下可坐不住了,他和文书、师爷等人大眼瞪小眼,又仔细查阅案卷,仍没有找出哪儿有问题。
忽然,“一只眼”想到了李秀才的话,既然他说没有抢劫银子,便让文书把抢劫银子的情节去掉,让秀才签字画押后,案卷又一次送到了刑部。
因为皇上钦点,刑部不敢私自批复,又呈给了皇上。皇上一看,眉头一皱,一句话不说,拿起御笔,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就把案卷甩给了刑部官员。
一日两,两日三,半月过去了,“一只眼”正等得不耐烦,忽见文书送来了刑部的核准回函,打开一看,只见御笔写着五个大字:蠢材一只眼!
案中还有案
这五个字,像五根银针一样,扎得“一只眼”从头到脚都疼。他是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马车奇案自年前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此时,正值阳春三月,灵宝山上冰雪融化、草木抽芽,是个游春的好去处,可“一只眼”却没有心思游览,案卷的事搞得他心神不宁。
这天上午,“一只眼”又提审李秀才。在李秀才的陈述中,又出现了那个拐杖的事:“事发地旁边有条小河,他的拐杖会不会被撞到了河里?大人,要不就去河里打捞看看。”
其实,“一只眼”早把这个细节给忽略了,莫非这个就是最大的纰漏?
“一只眼”立刻召集了二十个打捞行家,沿着那条小河搜索。果然,在离出事地点大约五百步的地方,打捞上来一把裹着杂草的青色拐杖。
除去缠绕的杂草,只见拐杖通体暗红,乃是上等红木雕刻而成,手握处还镶嵌有太极图案和细小的宝石,在顶部的中间,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御”字。
难道这是皇家的拐杖?“一只眼”的脑袋一下子大了两圈,他急忙用长袖裹住拐杖,以防被其他人看见那个字。
回府的路上,怀抱着拐杖,“一只眼”不安静了,心说:如果按照李秀才所说,他撞到的人拄着拐杖,那么能拄此拐杖的人只有皇上了?可拐杖为何不在出事地点呢?“一只眼”想了想就明白了,天气变暖冰雪融化,河水增长,拐杖才由出事地点冲到了下游约五百步的地方。
案子竟然牵扯到皇上,而且皇上还是受害者,怪不得皇上知道案件内情。可皇上为何在傍晚出现在李家村呢?“一只眼”发觉案子比以前更加复杂了。
回到州衙,“一只眼”再一次捋了捋案子,终于得出了结论:李秀才撞人是真,而且撞到的是当朝万岁;把马老掌柜调包,是有人发现李秀才撞人,便故意给他栽赃,而且马老掌柜之死,本身也是一宗谋杀案。
想到这儿,“一只眼”又提审了李秀才。
多日以来,李秀才一直在潮湿的地牢里,身心疲惫,眼神里也透着绝望。
“一只眼”这次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告诉他拐杖的事。李秀才眉头一皱,吓得瘫作一团。
但是,一想到马老掌柜并非自己撞死的,他好像又看到了些许希望,眼睛里放出光来。
不料“一只眼”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说道:“你撞的是当朝万岁,比撞死人还严重,弄不好咱俩脑袋都得搬家!事发那晚,肯定有人看到了你撞人的经过,所以故意栽赃给你。你仔细想想,谁栽赃给你的嫌疑最大?”
李秀才开始往回想,片刻后说道:“我在牢里的这几个月,那凌氏竟然一次都没有来看我。我虽然休了她,可四五年的夫妻情分还在。而且,我说过多次了,马老掌柜的二十两纹银不是我抢的,我家里也没那么多钱,但凌氏却在我投案时,落井下石,这是最令我感到奇怪的,这里面肯定还有另一桩案情。”
于是,“一只眼”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他当即安排捕快暗查凌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