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罗府中的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吟唱着风花雪月,演绎着粉墨人生,韩珉和罗言利却是忧心如焚。
罗言利正吩咐家奴去府中各处寻找裴佳,就听得一人朗声道:“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韩、罗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裴佳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地走进了花园,杜三带领手下兵士押着垂头丧气的老何跟随在后。
满园宾客见此情景,不由得疑惑顿起,议论纷纷。
罗言利勉强笑道:“贤婿,你怎么……”
裴佳一摆手:“罗老板,千万别如此称呼,你的’贤婿可是另有其人。不过咱们先说正事儿:四海盐行的车队从韶州府偷运私盐过界,被杜队长抓个正着,现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言利慌不择言:“这都是他私自所为,我并不知情!”
裴佳冷笑道:“罗老板这谎话也太没意思了。在你去泰州的日子里,我已经将四海盐行的总店和各处分店的账目全都核查了一遍。你以往在盐运司接盐后,转手就倒卖给了偏远地方来的私盐贩。作为临武县的盐业总商,你所行销的食盐,大部分都是从韶州府偷运来的低价广盐,这么重大的走私活动,老何他区区一个管家,办得到吗?”
罗言利不解道:“你是如何拿到账簿的?”
裴佳嘴角一撇:“盐行里的假账好查,我一亮锦衣卫腰牌,账房先生不敢不给,而且我严令他不得声张。至于你锁在卧房铁柜中的真账……”
“是我偷配了钥匙交给裴大人的!”一个娇柔却倔强的声音响起,身穿艳彩嫁衣的罗璇不知何时来到了花园中,“爹,你们官商勾结购贩私盐,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罗家。”
罗言利无话可说,他偷望韩珉,后者恨然道:“本官早就说过,你这女儿终究会是个大祸害!”
裴佳微微一笑,他自然明了:只因罗璇先在本县广传那首盐谣造势,再亲笔写了检举信,经上门兜售栖凤渡鱼粉的摊主传递与凌风,投给了主理两广盐政的吴侍郎。对方正有意在衡州府改销广盐,既可降低官盐运销成本廉价惠民,又利于打击私盐,便据此上奏,朝廷才会着令罗家世交吴知事假意做媒,派他这个锦衣卫来此密查的。
杜三见裴佳对他点头示意,一挥手命令兵士将韩珉拿下,韩珉气急败坏道:“杜三,以往放行私盐过界,你也有份,可是收了不少好处的!”
杜三笑嘻嘻道:“所以我现今在戴罪立功啊。”
韩珉被押走了,罗言利额头冷汗涔涔,裴佳淡然一笑:“罗老板,多亏有个好女儿帮你将功折罪,可以等这场婚礼办完再去大牢反省。”
罗言利一愣:“这婚事不是假的么?”
裴佳笑道:“谁说是假的?你的贤婿已经来了啊!”
罗言利顺着裴佳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曾因反对贩运私盐而被他和韩珉合谋陷害入狱的四海盐行前“档手”凌云,正身着新郎喜服、神采奕奕地走来,不禁恍然大悟:自己女儿如此大费周章,最终目的还是想救她的这个心上人啊!
此案审结后,在总督两广侍郎吴桂芳和南赣都御史吴百朋的奏议下,户部复议从之,诏衡州府改销广盐,由此官民俱便。
临武县的街头巷尾,又不时响起了阵阵清脆稚嫩的童音:光莹莹,亮晶晶,入菜咸,入汤鲜,千家锅灶飘香气,四海黎庶展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