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举子冯若斌两榜不中,就在吏部挂了名字。虽不能进士及第,但若能被上天眷顾,当个小吏,好歹也能维持生计呀。在客栈中等了两天,忽然有个差役来给他报喜,说他被皇上选中了,这就去面君吧。
冯若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差役也想到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冯若斌这回听得真切,不觉欣喜若狂,即刻洗身净面,又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跟着差役来到吏部。
吏部尚书高珏亲自迎候。等了片刻,又有三名举子来到。高珏说道:“你们四人真是好运气。皇上看到挂名薄,钦点了你们。这就随我入宫面圣吧。”四人紧跟高珏而行。虽是喜笑颜开,但也不免心中打鼓。
几个人来到御书房,面见天子。皇上走到他们面前,逐个打量了一番,点头微笑道:“不错,不错。你们的名字好,朕一看就喜欢。好,不说废话了,你们来看一幅画。”说罢,引着几个人来到墙前,那里挂着一幅水墨画。冯若斌抬眼看去,只见苍茫天地间,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正伸着钓竿,孤独地垂钓。画侧有一竖行题款,上写:独钓寒江雪。下面是个“姜”字。盖一印章,也是个“姜”字,是篆书。
皇上道:“你们看仔细了。朕很喜欢这幅画,就是想找到作画的人。”几个人不敢大意,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皇上踱步到了窗边,望着窗外,喃喃说道:“唐朝有个李太白,专门给皇上和嫔妃写诗。朕没读过几天书,不懂诗,就找几个画画的,把咱这清明世界画下来,传给后人,也好让他们知道,朕这个皇上,也不是白当的!”
几个人即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再看画时,就注重看那题款和名章了。冯若斌却不觉暗暗叫苦。因为他一心只在读书上,对绘画并不太懂。但此刻又不能跟皇上说,只得把画上的字认真看了,牢牢记住。
又过了盏茶的工夫,皇上问他们是否已看清了画,他们都说看清了,皇上就让他们出来了。回到吏部,尚书高珏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吩咐的事,本官也无须多言。谁找到了画师,先到吏部来报给本官。你们好自为之吧。”又命一名差役给他们支取了银两。
几个人从吏部出来,不觉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有个叫李子健的举子,冲几个人一抱拳,说道:“各位年兄,小弟对字画一无所知。但不知有哪位懂些的,能否指点一二?日后必有重谢。”冯若斌还了礼,苦着脸说道:“我也是门外汉呀。一心只想着苦读诗书,论策治国,谁知皇上竟让咱们先去找个画师。”说着,他就看向那两人。那两人叫刘虎臣和王燕铭。刘虎臣说他也不大懂。最后剩下了王燕铭,说他倒是懂些。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望着他。王燕铭蹙眉说道:“有个结,我还没想明白。”
刘虎臣催促道:“你先跟我们说说,这幅画该是何人所画?咱们该到哪里去找他?”王燕铭说:“水墨画,最讲究的就是浓淡相宜。画上的色彩,全用墨来调。这幅画上的墨色,稍显迟滞,也就是说,墨的浓淡没有调到太自然。而且从落笔来看,也有些生涩。我推断,这幅画的作者,并非绝世高手,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名画师好找,可这没名的画师,反倒难寻啊。”
刘虎臣说:“早就听说皇上没怎么念过书。他欣赏书画的眼光,也不全是画技吧。”李子健问道:“王兄说有个结没想明白,又是什么结?”王燕铭说:“题款之下,该留作画之人的名或字。这幅画上,只留了个姜字,但不知是名还是姓呢。”冯若斌道:“既然惯例是留名或字,那他留下的也该是名或字了。我先去城东的字画店里找找。各位年兄,日后再见。”说完,他就大步往东走了。
那三位也轻叹一声,互相道别,而后分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冯若斌先来到翰墨轩,挨着个地看下去。掌柜的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门外汉了,也不搭理。冯若斌看了一圈,并没有“姜”的画,来到掌柜面前,先行了礼,而后问道:“大叔,你可听说过有位画师叫姜的?”掌柜的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冯若斌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掌柜的问道:“你问他做什么?”冯若斌不好说是皇上要找他,就说道:“他的画别具一格,我想买。”掌柜的只笑了笑,就没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