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稍纵即逝,转眼夏天到了。骄阳似火的夏季,天气异常炎热,常常让人躁动不安,乃至生就些许烦恼。漫长而高温难耐的夏季,让我不禁回忆起曾经走过的那段有趣的童年。
老家在农村,老家的房屋建在村子里叫垱背的一块菜园里,门前屋后都是阶梯形的良田,一丘丘,一行行,林林总总,从山脚下到公路旁边,田丘的水穿过马路水洞,直往公路下的瓜子洲河涓涓而流。
童年的夏天,是充满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到了夏季,好不容易等到了放暑假的时候,稻田里的谷子已经金黄灿烂,禾叶上的谷子沉甸甸的,直把禾苗压得弯弯的,就像悬挂在天空中弯弯的月亮。
父亲去社办企业翻砂厂上班了,母亲与姐姐都下田割禾“双抢”了。门前几棵金桔树上的知了整天鸣叫个不停,太阳把大地炙烤得异常滚烫。这时,我们这些小孩儿趁着大人们下地忙碌的时候,在家里假装做作业,待大人们一走,便招呼三五个小伙伴,直奔瓜子洲河下游的沙坝潭而去。一到河边,我们动作迅速且熟练地脱个精光,跳入河里尽情游玩,水性好的,便在水里施展绝活,有的在水中练“龟息大法”,有的浮出水面练“水上漂”,水性稍差点儿的,在靠岸的水浅处嬉戏,捞小虾,用网兜抓鱼,大伙儿自由自在地享受着河水的清凉和融入自然的快乐,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无比惬意的笑容。
大伙儿玩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不知谁想出一个玩法,由“老庄”去河边的果园里摘一个柚子来,把柚子扔到水里,分成两队来抢“水球”,“战斗”场面激烈无比,为了抢到柚子,小伙伴们不择手段,两三个抱成一团,抓脚的,抱腰的,用手击水打水仗的,倒转身子用脚朝后拼命蹬水的,摁住对方往水里压的……甚为壮观,热闹非凡。
不到一个小时,大伙儿拼得筋疲力尽,抬头望见快要落山的太阳时,大伙儿都意识到该上岸了,得趁早弄干头发,以免被大人数落甚至责罚。
瓜子洲河的左岸有一个大沙坝,沙坝上有一座三十余亩的果园,坝里种的全是西瓜和花生。到了暑假,我们选择到大沙坝水潭洗冷水澡是有意图的。上岸之后,大家都觉得肚子咕咕叫,年龄比我大的“老阳”和“老铁”开始分工,六人分成三组,两人一组,一组去引开守园子的老人,一组去偷西瓜,另一组去偷花生。不一会儿,两组伙伴抱着一大串偷来的花生和三个大西瓜,我们一起躲藏在河边的一棵大树底下,狼吞虎咽,速战速决,不到半小时,一扫而光。吃完了,六个伙伴“三下五除二”打扫“战场”,将花生苗和花生壳以及西瓜皮全部扔进河里,“老阳”和“老铁”将西瓜皮当飞镖在水上漂,我们六个小伙伴摸着吃圆的肚子,得意洋洋地朝自己家门口的晒谷场走去。
那年头,农村包田到户,各家各户耕种的稻子归各家所有,大人下田收割稻子,把收割的稻谷挑到晒谷场,到了太阳落山,小孩子在家负责收谷子进仓。回到家后,我和弟弟赶紧把晒谷场的谷子收集起来,用箩筐装好,倒进风车扬谷子,然后把满箩满筐的谷子抬进屋里的仓库。圆满完成了收谷进仓后,头发也已干了。母亲看不出我和弟弟白天干的“坏事”,又见我和弟弟按时收谷进仓,自然不会责骂我们。
晚饭过后,大人们在树下纳凉,谈天说地,聊得神采飞扬,也许劳累了一天,大人们聚在一起,说说今年的收成,说到开心事时开怀大笑,那粗犷的笑声,传到对面的山谷,回响到村子里,响起一阵阵笑声的回音……此时,孩子们各自寻找欢乐去了,捉迷藏的,捉萤火虫的,玩“打枪”的……整个村子都回荡着孩子们的嬉闹与欢笑。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稻田里的谷子收割完后,接着扦秧莳田。一周后,田里的禾苗长得郁郁葱葱的。一天晚饭后,我对弟弟说夜里去田丘里捉泥鳅和黄鳝,弟弟高兴得跳了起来。
捉泥鳅和黄鳝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那时没有烧鱼机,全部靠“土工艺”方法抓捕黄鳅和黄鳝。
夜幕降临,我找到父亲用过的背篓,装满早已准备好的松树油小柴片,提着“马灯”,把小柴片放进“马灯”里,然后点燃了小柴片,干燥的松油小柴片噼里啪啦地闪着火光,弟弟提着一只用于装泥鳅和黄鳝的竹篓子,跟在我身后,我点着“马灯”沿着山坑里的稻田出发了。
山坑里一片片的田丘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身背装满小柴片的背篓,左手提“马灯”,右手拿着用竹片做成的抓泥鳅的竹夹子,踩着田埂上的青豆清香,耳边满是青蛙的鸣叫,钻进青绿的禾苗里,在田里寻寻觅觅,搜捕田丘里的猎物。不一会,山岗上,山垅里,山坑里的稻田,四处是闪动的“马灯”,这些都是捉泥鳅和黄鳝的乡亲们。
乡下的“马灯”,是用铁丝扭弯做成的火笼罩子,里面干燥的松油小柴片燃烧着,那柴火呼呼作响,火苗窜得老高,照得一片明亮。提着“马灯”,我仔细寻找泥鳅和黄鳝的洞穴,顺着洞穴往里摸,溜溜的,黄鳝的身子很滑,我用两只手指夹住黄鳝的头部,将它一拉,就抓到竹篓子里去了。田丘里的泥鳅可好抓了,一般夜里都会冒出水面来游走透气,我右手拿着竹夹子,又准又快,竹夹子所落之处,一条条泥鳅无法逃脱,乖乖地进了竹篓子……四个多小时后,我背上的背篓已经满了,双手也累得酸痛,全身是汗水。弟弟说:“哥,太沉了,拿不动了。”我瞧了一眼竹篓子,满篓的黄鳝和泥鳅在篓子里上下乱窜,它们都在争相拥挤找出路,可竹篓子严严密密的,它们将要成为餐桌上最美味的下饭菜了。此时,四周的村野早已寂静无声,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母亲和姐姐一直坐在门口等着我和弟弟回来。到了家门口,姐姐就像迎客人一样帮我卸下背篓,接过马灯,安放好竹夹子,母亲接过弟弟手里沉沉的竹篓子,高兴地说:“仔伢仔,你们都累了吧。”我和弟弟洗完澡,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我和弟弟吃过母亲做好的“夜宵”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岁月如歌,春夏秋冬。这样的夏趣日复一日,延伸到暑假的尽头;这样的夏趣年复一年,直至它渐渐消失在今日。唉,要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温这样的夏趣呢?这种快乐的夏趣,已经不再,但在我的心里却留下了永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