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台人

东台没有山,那海边有个叫笆斗山的地方。在军营思乡时,曾查看过地图,其实地面真高只有5.5米。转业后,带民工围垦滩涂,始见笆斗山,竟只是海边的一个高土墩子。应该是赶海人躲避潮水的地方吧。之所以被称之为“山”,大概是有山的安全感。

那笆斗的南侧,近年又新围垦了一段叫条子泥的滩涂。每年春秋季节,有着无数美丽的候鸟南来北往,它们在海滩栖息着,欢腾着,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深秋,偶去海边,又一次被震撼。那火红一片的滩涂盐蒿,真像一幅浓抹的油画。

东台,是陈毅、粟裕战斗过的地方。我想,黑色滩涂上那一片片火红的盐蒿,或许是地下无数烈士之血而浸染、渗透。当年,陈军长、粟司令都曾住过一仓街我外婆的家。儿时,听父亲讲过,粟司令打李堡,部队多是在东台三仓河附近隐蔽。有一个连部住在爷爷家。那指导员像个书生,那卫生员还是个孩子。他们都喜欢没成年就在学医的父亲,戏说,打完仗回来要把父亲带走。几天之后,那连队回来了,只是,再没看到那书生,那孩子……

东台,宋朝三代名相晏殊、吕夷简、范仲淹,都曾在这里做过盐官。那西溪的晏溪书院,曾书声朗朗,诗章无数。吕夷简手植的牡丹,曾花开百枝,诗香千年。盐,是大海的恩赐,也是宋代的财政来源。东台盐区的收入,曾占宋朝收入的十分之一。至今,此处地名多“灶”。头灶、四灶、六灶,皆是指盐灶。那白花花的海盐,篷船运往昔日更为繁华的扬州。这里盐灶酷热,汗流浃背;那里盐商成群,烟花满巷。

东台,东濒黄海,南临长江。沱沱河的江水在泰东河流淌百年。204国道,曾是千年之前的范公堤。都说滩涂水咸,但钻井百尺,竟是甜水。专家说,那是北边黄河故道的淡水在地下河流的储藏。家乡虽无盛名,无山之雄伟,然北为黄河故道,南临滚滚长江,东边则有那生生不息的潮涨潮落……

苍凉的黄土高原,奔腾的古老黄河,声如炸雷的秦腔,羊肉泡馍的海碗……让陕北汉子刚烈豪放。一个地方的地理位置及历史文化,与这个地方人群的性情,总有许多割不断的脉络。

也许,血液里有那千年盐工脊梁上的汗水,东台人特别勤劳。严冬,农村的家前屋后,河边路旁,都是一片葱绿。北方冬闲,人们在墙角边蹲着,晒着太阳,抽着旱烟,而东台的农民们正在白色大棚里忙碌着,三四月份,那货车上的西瓜、青椒已经上市。上世纪70年代末,东台棉花两超百万担!海边有个知青林场,几代人努力用青春和汗水培育出几万亩的平原森林,而今成为四星级景区,空气清新,景色秀丽。

也许,西溪的千年书院的朗朗书声一直飘在天空。东台人,尤重文化。上世纪60年代,一座小城,却有五处剧场影院,那电影院的名称还是由郭沫若亲笔题写的,那村办小学,也多是红砖青瓦。历史上东台多文化名人。爱国报人——戈公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犹吟我是中国人。那影响几代人的高尔基的《海燕》,为其侄戈宝权所翻译。“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激昂的歌词是文化部代部长、东台人周巍峙所作……

东台宜居,四季分明,天蓝蓝,唯水欠清。然小城物美价廉,无论是早上点一碗鱼汤面、一份干丝,或是晚上找个小浴室泡澡,都只要花费几块钱而已。这里的大蒜烫百页实在好吃,贝类海鲜真的美味,还有那霜打过的本地小青菜,吃在嘴里甜甜的……因此,许多子女定居在外地的老人,总恋着老家,不愿出去。即便是偶尔去探亲小住,也要大包小包的带上各种家乡土产。

生于斯,长于斯,尤老于斯,未尝不是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