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侃的书事

大学者黄侃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关于他读书的事,坊间留下了许多佳话。最近读了严昌先生编着的《民国原来是这样》一书,从中又读到了一些关于黄侃和书的趣闻。

黄侃爱读书、爱买书,有点闲钱就用来买书,因此,他去世的时候,章太炎为他写了墓志铭,其中有这样的内容:“有余财,必以购书。”因为不断地买书,所以家里的藏书越来越多,书散放在家中的各个书架上,连几案和地板上都堆满了一堆堆的书。藏书多了,搬家的时候就会遇到麻烦,所以,每当需要搬家,黄侃就为怎样搬这些书而发愁。后来,为书所累,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就不搬家了。比如有一次,广州中山大学请他去教书,然而,无论校方怎样苦劝、开出多么优厚的待遇,黄侃就是不答应。于是有人就问他为什么不去中山大学教书。黄侃回答说:“我的书太多了,不好搬运,所以我就不去了!”

黄侃特别珍爱自己的藏书,把书视为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他整理书籍,发现《古书丛刊》的第二函不见了,他便怀疑是被某人拿走了,便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此儿取书,从不见告,可恨可恨!”并写了一纸贴条,粘在了书架上,贴条上写着:“血汗换来,衣食减去。买此陈编,只供蟫蠹。昼夜于斯,妻孥怨怒。不借而偷,理不可恕。”但第二天,这本书在别的书架上被找到了,黄侃这才怒气全消。黄侃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虽然过于偏激,但足可见他对书的珍爱程度。

黄侃读书,一手持书,一手拿笔,一边读一边在书的空白页进行批注。有一天,黄侃的学生为他拿皮包时,发现皮包里有一本许慎的《说文解字》,这个学生把书翻开一看,书上面写满了黄侃的批注,是用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写的,有的字是用墨笔写的,有的字是用朱笔写的,上面还有各种各样的符号。这本书一共有9300个字,在每个字的后面,黄侃都写下了自己的讲法。对于别人的讲法,有的他肯定,有的他否定,都记在了书上。听说《说文解字》这本书黄侃读过五遍,每一次读他都有新的体会,都会把新的体会再写到书上。

除了在书上做批注外,黄侃还喜欢在阅读时随意在书上进行圈点。他圈点得特别认真,很多书都不止圈点了一遍:《文选》圈点了数十遍;《汉书》《新唐书》等圈点过三遍;《清史稿》全书100册、700卷,他从头到尾逐页进行了圈点。黄侃曾经主张:读书前“要如一字不识人”,方能读书。当然,黄侃对书的圈点,是有选择的,他圈点的都是他认为非常有价值的书,而有一些他认为无甚价值的书,他随便翻翻就放到一旁了,称为“杀书头”。

黄侃读书时,喜欢正襟危坐。更可贵的是,他在读书方面非常有毅力,有一种罕见的坚持精神。白天,无论他怎样劳累,到夜幕降临时,他都要打开书开始阅读,一直读到鸡叫了才上床睡觉。有的时候,家中有客人来访,谈至深夜方离去。黄侃也决不叫这天晚上闲过,客人走后,他便立即坐到灯下开始阅读,一直等到完成了当天晚上的阅读任务,才合上书本上床休息。无论是遭遇贫困还是遭遇疾病,黄侃都不改读书之志。1913年,黄侃旅居上海,那段时间,他的生活非常贫困,几乎到了要吃不上饭的地步了,但他仍然坚持每天阅读。那一年的除夕之夜,街上的爆竹声响了一晚上,但黄侃却独自坐在室中、静心读书,一点都不受干扰。

正因为对读书如此痴迷,他才在学术上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黄侃对读书的热情是至死方休的,他临终时,开始大口吐血,但他毫不在意,一面吐血一面坚持着将《唐文粹补遗》圈点批校完毕,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正应了林纾的那句话:“读书则生,不则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