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平原地区,小时候,且不说吃穿问题,就连烧锅做饭用的柴火都是一些庄稼秆和树上掉下的叶子,人们常常会因为缺柴火无法做饭而发愁。
放学或星期天,保证作业做完后,我就会背上竹耙子到附近的树林里拾一些树叶子或者枯草当作柴火。在当时可以说没油照样可以煮菜吃,可如果没有柴火,那就啥饭也吃不到嘴里了。
“拾柴”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事,在故乡庄东边那几道沟和庄西边那几道坡上,有茂盛的洋槐树林。夏季的洋槐树,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为地里干活的人提供着乘凉和歇息的场所,而到了冬天,故乡的洋槐树林便给人们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柴火,那些干树枝是烧火做饭的“硬柴”。
林子里那些洋槐树经过一年的生长,有些枝枝蔓蔓不像成材的样子,一到冬季,趁着农活比较松闲,生产队就会派上几个劳力进行修剪。被修剪下来的树枝有粗有细,但那可是好东西。趁放学的时候,孩子们总会拿着绳子和镰刀,先把修剪下来的树枝捡成堆儿,然后用镰刀截成每段约二尺的长度,再用绳子捆绑结实后,把绳子的一头背在肩上,这样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一大捆柴拉到家里,然后再把这些上等的好柴整齐地码在屋檐下,等这些树枝完全晾干了,便放进厨房里备用。在整理这些柴火时会一不小心被上面的“刺”刮破衣服,甚至手也会被那些“刺”扎破,鲜血瞬间顺着伤口往外流,十指连心那可真叫人疼痛难忍。有经验的人会急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冒出的血,这就是传统的“消毒”处理。然后,家长拿起做鞋用的大针在火上烧一下,再进行二次消毒。在“挑刺”时,大人便会捏紧被扎进刺的指头肚,让人疼得满头大汗,最后从指头肚上挑出一丁点儿刺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一丝丝的疼痛感袭来。
有一年秋天,秋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母亲生病躺在床上,忧愁像是天空的乌云笼罩在心头。家里库存少量的柴火已经用尽,到了断炊的境地。母亲吃力地下了床,看着厨房里连一根柴火棍都不剩时,无奈之下,只好让我趁着天擦黑的时间到生产队的稻场里“偷”麦秸草。那些麦秸草是生产队里喂牛的饲料。
在离村庄大约两里的稻场里,高高地堆着几大垛麦秸草。那是生产队里十几头牛一年的“口粮”,平时生产队都会派专人在那儿看守。
为了能吃上饭,七八岁的我毅然接受了这个十分“艰巨”的任务。路上有很深的泥巴非常粘脚,走不多远泥巴就把脚上的鞋子粘掉了,无法再穿着鞋子走路,我干脆把鞋子脱掉放在路边等返回时再拿。脱掉了鞋子走起路来比较利索,一路上我心里害怕极了,连头也不敢抬,不远处还有一座新坟,暮色里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声,顿时吓了我一身冷汗。我屏住呼吸,几乎一路小跑来到稻场里,使劲儿地把垛上的麦草拽下一大堆,然后再把这些拽下的麦秸利索地装满了一个大麻袋,也顾不上擦拭满脸的汗水,赤着脚扛着比我身子还要大的麻袋开始朝着村庄的方向跑去,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当我一气儿跑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病中的母亲在村口接应着我。
到了家,母亲开始用我“偷”来的柴火做饭,而我坐在凳子上吓得半天过不来劲儿,想用明亮的灯光驱除内心极度的恐惧。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拾柴的岁月早已成为过去,回想起那段让人难忘的经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时的生活很是艰苦,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那时候家庭条件比较好的,每年还能给孩子们添些新衣服,而那些条件不好的家庭,都是将那些平时穿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洗干净后再缝补好给孩子们穿,也照样能过个欢乐、祥和的新年。正是那些磨难的积淀使我们的人生变得丰满和生动,也是时代给我们“造就”的财富。在生命长河里我们不但学会了不害怕吃苦,而且更懂得了只有扛着苦难砥砺前行,才能创造出幸福、美好的未来。
如果把这些故事讲给现在的孩子听,他们很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是有理由和义务把那段历史记录下来的。如此,对孩子们也是一种教育,使他们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