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同桌是优秀到被同学孤立的那种女孩。她身形小巧,长得漂亮,成绩也好。记得有一次上数学课,她一直低着头做题,没有听讲,结果突然被老师叫去黑板上解一道难题,她写了满满一黑板。那个老师特别爱损人,班里几乎每个同学都被他羞辱过。我们看她解出了这道题,都觉得特别解气,全班热烈鼓掌。后来班里一个黑黑胖胖、自带老大气场的女生大声地咳嗽了一下,掌声又马上变得稀稀拉拉了。
我的同桌脸红到了脖子根,迅速从我身后绕过来回到了座位上。之后的半节课她一直趴在桌上,老师也没再叫她。那时,我刚跟她同桌不久,见她神情窘迫,就写了张字条给她,大概写的是“别在意别人什么反应,你很棒啊,能帮我学数学吗?”她看完字条,有点害羞,回了我一个“好”字。从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督促我学数学,连我妈妈都特别感谢她。本人作为一名沉迷玩乐队的“学渣”,高考数学能考到100多分,正是因为我的这位女同桌让我喜欢上了数学。
虽然她在本班里人缘不太好,但她也有一两个其他班的朋友,平时课间不是跟朋友们出去,就是在座位上写作业。她家的经济条件可能也不太好,她的校服被洗得发白,女生们课间时常买零食交换,我从没见她买过。之前我有一个哥们儿想追她,给她买了一大包糖果,托我转交。我看到她拒绝的时候,盯着那包糖果,很明显地咽了一下口水。那一瞬间我突然特别心疼,对她说你不要的话我吃吧。我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又剥了一颗塞进她嘴里,她笑眯眯地嚼起来。其实我不爱吃糖,但那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特别好吃。
有一次我的乐队在学校礼堂演出,我问她去看吗,其实心里还挺期待的。结果她说周末要带弟弟,又说:“她们……可能不想让我去。”我当时特别愤怒,在班里很大声地说:“我想让你去看我们演出!”她急得站起来捂我的嘴,我也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她捂着。班里的同学开始起哄,她又马上坐了下来缩在座位上。我看到她那受气包的样子,真想骂她,又于心不忍,我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为什么总在忍受。我对那些起哄的同学大吼:“起什么哄!有病啊!”那个黑胖女生回了我一句:“你有病,我有药啊,你要吗?”我没理她,出门去排练了。
结果在演出前,鼓手滑雪摔断了胳膊,只能由琴行里的一个老哥来代替。演出时,我在人群中瞬间找到了她。那天学校不要求穿校服,女生们都极尽所能地打扮,只有她穿着校服,我特高兴。她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娴熟的手法,就像个小妈妈。旁边的琴行老哥说:“那个穿校服抱小孩的女孩长得不错啊。”我有点不爽他那副德行,随口说了句:“这是我的妞。”随即找到了台下那个正忙着“把妹”的摔断胳膊的鼓手,让鼓手把她的座位换到前面来。鼓手乐呵呵地去找她,我远远就看见她正在拼命地朝鼓手摆手表示拒绝。鼓手哥们儿没辙,朝我耸了耸肩,我真是拿她这种性格无话可说。
正值寒冬,她只穿了一双旧的滑板鞋。我回家跟我妈说,我想送教我数学那姑娘一双鞋。我妈觉得我特别懂事,周末就带我去商场给她挑了一双。我担心她不敢收,就放在校门口的商店里,写了张字条给她,让她放学去取。放学时我远远地跟着她,见她像个贼似的钻进商店,然后紧紧抱着盒子像抱着宝贝似的溜了。可惜那双鞋跟校服并不搭配,但想到她会很暖和,我就觉得很安心。
其实那阵子班里在传我俩的绯闻,我心里还是很得意的。毕竟她又漂亮,成绩又好。可是后来,我做了一件特别过分的事,打破了原有的那份安静的幸福。
有一天课间,我在班里和朋友玩“飞鹰十三张”,我抽中了一张写着“给下一个进班的女生写情书”的任务卡。我飞快地瞟了一眼我们的座位,她不在!我心里开始隐隐期待下一个在门口出现的会是她。果然,她拿着水杯从外面回来了,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我很得意,花了两节课,调了座位避开她,认认真真写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放学以后,我郑重地把信交给了她,让她看完一定要给我回信。其实任务里面只说要我写情书,并没有要求对方回,这个要求是我自己加的。
我回家忐忑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晨读课,她塞给我一张字条,谁料鼓手哥们儿从最后一排冲过来,一把抢走了字条,大声说道:“杨,你赢了!你不光写了情书,还收了回信哪!”班里同学瞬间哄堂大笑,我立马去抢,他把字条扔向了同学们。只见一个女生接到后转身递给了那个黑胖女生,她朝我同桌邪笑着说:“你来拿,我就给你。”我把同桌推回座位,想自己过去拿,结果她立马打开字条大声地念出来:“杨,我答应你,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她的声音很快被笑声淹没。我转头看同桌,她趴在桌上,一定是哭了。我情急之下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班里安静了下来,下一幕就是我们楼层管理早读的老师冲进班里,吼我出去罚站。我出去前,又看了她一眼,她仍趴着。我默默地想着,回来就跟她好好解释——我是认真的。
我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班主任来了,要我去办公室写检查。我几笔写好,老师觉得不满意,又罚我站了两节课,等我回到班里,发现她和她的书包都不见了。我疯了似的冲到最后一排,一拳打向鼓手哥们儿,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冲他喊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心思,你他妈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