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答案,在唐诗里(2)

他爱描写山林的“空”与“虚”,在他的诗里,世界总能显现出原初的面目,幽静且空灵玄妙。“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有时,甚至初升的月亮会惊动山鸟,它们在山涧里的鸣叫声,安慰那被俗世侵扰的内心。

在禅的境界里,他找到了朴素自然的处事智慧,“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于是摆脱了世俗中的各种纠葛,体会到生命的自在与诗意。他过的是半官半隐的生活,好比一个挑夫,一个担子里装的是喧嚣,另一个装的是隐逸。

正是从他的诗中,我们学会了如何与一个喧嚣的外在世界打交道。王维隐居山林的行为,以及随缘自适的心境,提供了生活的另一种答案,深深打动了内卷的现代都市人。

生活的答案,在古诗里

诗人们生活的副产品,被不断传颂后成为经典,直到今天仍是激励后世的精神财富。快一百岁的叶嘉莹先生历经战乱,转蓬万里,半生漂泊,她说她的往事总是“随命运拨弄和抛置”。

她的人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1948年,二十四岁的叶嘉莹南下结婚,不久跟随丈夫去了台湾。抵台第二年,丈夫便入狱,叶嘉莹也一度被捕和接受审讯。她带着吃奶的女儿,睡过亲戚家的走廊,写下“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来表达艰辛。

四年后,丈夫出狱,失去了工作,她靠在中学教书的收入养活全家。一次下课后,她在等公车时,由古文里的“云母车”想到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经历了患难,她和诗人有了心灵上的共鸣,体会到那种孤独、寂寞和悲哀。回到家,她又是那个擦地板,架着竹笼在炭火上烘烤尿片的女子。

1976年,五十二岁的叶嘉莹收到大女儿和女婿车祸去世的消息。葬礼后,她回到家里,接连数十天闭门不出。她在《哭女诗十首》里,写“痛哭吾儿躬自悼,一生老瘁竟何为”,“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但余哀”。她回到学校工作,见到同事,最多眼圈一红,就低头走过去了。是古诗词,把她从人生苦难中拯救了出来。

“入世已拼愁似海,逃禅不借隐为名”,她一次次告诫学生,要以悲观的心情过乐观的生活,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她从那些伟大的诗歌、伟大的心灵中汲取力量。叶嘉莹先生说,古诗词中歌咏的生命、感情、理想、志意,千古而下,只要是有感觉的人,就能与诗人感同身受。她因体会到古典诗词里那些美好高洁的心灵而感动,而诗词的写作、研读,也成为支持她走出低谷的力量。

就那种“面对困境也依然浪漫”的气质而言,可以说,诗从未在我们心里消逝过,它的精神一直都在。只要生活在继续,那么就会有无数个与诗歌“同频”的时刻。两年前日本援华防疫物资上的一句唐诗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为许多人带来了宽慰。而诗歌总是常读常新,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与时代背景下,诗都能给人不同的感觉。

最近,抖音联合南开大学文学院、中华书局推出了短视频版《唐诗三百首》,叶嘉莹先生也通过短视频的方式,与社会公众一起读诗、品诗,体会唐诗的微妙与幽深,温故而知新。

作为中国古代诗歌的集大成者,唐诗塑造了中国人的语言和审美,也构建了我们的精神世界。唐诗所传递给我们的是:有些人生困境千年未变,早在一千多年前,诗人们就为后世留下了参考答案,只等待与我们的人生契合,重新赋予我们力量。

当人生处于某种纠结时,我们会想起“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李白《把酒问月》),它提示我们,放下纠结,事情的格局终会有所改变;当精神疲惫时,我们会想起“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李白《梁园吟》),这是对“躺平话语”最温柔的强心剂;而当再一次被“事业”打败时,我们或许应该记住:“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杜牧《题乌江亭》)

今天的人生起承转合,与一千多年前的唐诗仍能丝丝入扣。古人感发的生命体验,穿越深远的时间阻隔和浓重的历史风烟,仍旧能与今人心心相印。今人亦能透过唐诗读到古人诗意的魅力,熏陶自己的人格,提升自己的境界。

诗歌从未远离生活,生活的答案就在诗里。唐朝的诗人有答案,先生们有答案,你自己从唐诗中,也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