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60 年代初,我刚刚四五岁的时候,1905 年1 月出生的爷爷在生产队当饲养员,负责大家伙儿的半个家当。
我家离生产队只有一条道之隔,打我记事的时候,爷爷就是饲养员了,每当饭熟的时候,妈妈就让我叫爷爷回家吃饭。冬天黑得早,我叫爷爷吃饭时,他还在给牲畜筛草、添草,一盏马灯就挂在牲口棚的柱子上,橘黄的灯光虽然光亮不大,却照亮了饲养场院,映照着他那高大而忙碌的身影。做完这些,爷爷摘下马灯,给我照着路,领我回到生产队的屋里。爷爷把灯放在窗台上,又忙别的事情去了;我爬到炕上,坐到马灯前玩耍。马灯也叫风灯,铁做的外壳,上边是提手和出气孔,中间是防风的玻璃罩,下边是盛油的底座。马灯在当时是先进的照明工具,不但可以调节灯的亮度,而且还有防雨防风的功能。没事的时候,爷爷教我换灯捻儿,做这些时,要把上边的开关提起,然后,放倒玻璃罩,把棉花搓成细条蘸上煤油,将灯捻换上;灯油在底座的旁边,拧开盖,填满煤油。为此,马灯也成了我童年的好伙伴。
全家人常埋怨爷爷没日没夜地一心扑在集体的事情上,不顾自己的身体。爷爷总是笑着说:“我手上有全队人的半拉家当,人们相信我才让我干,我怎能马虎呢!”有一年冬天,天上下着大雪,生产队的母牛下了崽儿。我站在旁边,他已经把牛犊抱进了饲养院的屋里,由于大牛患病死了,爷爷很难过,但是,他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小牛。”他脱下棉袄裹住小牛,让我提着马灯在前面照着路,他把小牛犊抱回家中。大雪飞舞着,北风呼啸着,我提着马灯小跑着朝家而去,在马灯的照耀下,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浅浅的脚窝。到家后,爷爷让妈妈熬小米粥给小牛喝,又生了一盆火给小牛取暖。在爷爷及全家的精心照料下,小牛终于活了下来。爷爷一门心思为了集体的事业,那时“阶级斗争”非常激烈,为了防止阶级敌人破坏,爷爷天天提着马灯,在生产队的饲养院里巡逻。有一天深夜,他发现一个黑影窜出牲口棚,便警惕起来,于是,在牲口棚内反复查看,在马灯的映照下,发现了牲口槽内被人放的想害死牛的一把钢针,他一根一根地捡出来,并报告了大队,使大伙的财产免遭重大损失。爷爷的事迹,被村里秀才写出来,登在了当时的《唐山日报》上,还画上了爷爷抱着小牛的插图哩。
爷爷喜欢马灯,即便是以后爷爷不当饲养员了,他也买了一盏新马灯当手电用。唐山大地震那年,爷爷已经是70 岁的老人了,他还在看着生产队的甜瓜地。地震发生后,人心惶惶,可是他坚持昼夜守在瓜棚,那盏马灯和他一起为了集体的利益发着光和热。他疾恶如仇,曾几次抓住偷瓜的人。
爷爷活了89 岁无疾而终,在村里威望很高,赢得了人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