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翡羽(3)

我又问:“你天天在树林里行走,能见到绿孔雀吗?”

赵同荣坚定地回答:“我们小时候上山,就经常遇到绿孔雀,有的人家放牛羊时,还捡到绿孔雀蛋,拿回家给母鸡孵化饲养。”

我穷追不舍地问:“那时你知道绿孔雀是保护动物吗?”

赵同荣老实巴交地回答:“那时由于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很多人都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我继续问:“你参与绿孔雀保护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赵同荣言简意赅:“最大的愿望是绿孔雀与我们常在,让更多人能看到我们这里的绿孔雀。”

他们还告诉我,当地民间都把绿孔雀视作吉祥鸟,谁猎捕了绿孔雀,谁就会遭到报应。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有一个猎人曾经捕杀过一只公孔雀,肉用来下酒,毛皮出售给商贩,从此,他们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绿孔雀的叫声,也没有再见到过绿孔雀的身影。几年后,那个猎捕绿孔雀的中年男人,被菌子毒死了。也许这就是大自然对猎人的惩罚。

接着,保护区的负责人插话,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案例:2015年,保护区通过红外线相机,拍摄到一个身带猎枪进入绿孔雀监护区域的犯罪嫌疑人,在森林公安和当地派出所的协同配合下,大海捞针,拉网排查,走村串户比对,终于把嫌疑人挖了出来。虽然嫌疑人没有猎捕到绿孔雀,但是已经从他的家里搜到了猎枪,人赃俱获,依法判刑。此案成了家喻户晓保护绿孔雀活生生的教材。从此,当地人都知道,保护区内有很多“天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残害了绿孔雀,都是要坐牢的。

我曾经是“林业人”,和林家人在一起,有许多说不完的绿孔雀话题,观看了很多绿孔雀视频。一幅幅清晰回放的画面,有绿孔雀和黄牛在一起的,有绿孔雀和黑山羊在一起的,有绿孔雀和野猪在一起的,有绿孔雀和猕猴在一起的,有绿孔雀和白鹇在一起的,有绿孔雀和斑鸠在一起的……如此可爱的家园,如此和谐的图景,让我大开眼界。

四、

千年孔雀今安在?凤凰化身哀牢山。怀着对绿孔雀的念想,不久前,我又一次来到恐龙河保护区新树片区。一路上,我问绿孔雀巡护员李云才:“一个月有多少工资?”

李云才说:“2000多块。”

我又问:“你曾经外出打过工吗?”

李云才回答:“去过,工资比现在还高,可是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是在家门口当巡护员,守护绿孔雀好。”

我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每天在只见树木不见人的大山里奔波,满意吗?”

李云才笑笑:“靠山吃山,在家门口有一份工作,有收入,都是享绿孔雀的福。”

要想遇见绿孔雀,必须赶早。天上醒着的星星,还有痴迷绿孔雀醒着的我,被睁大眼睛的汽车载入沉睡的大山,沉睡的森林。大约一个小时的颠簸,汽车驻足,在李云才的带领下,我们沿着蛐蛐山坡高一脚、低一脚往下走。半个多钟头后,我们到达炉房田绿孔雀食源地,迅速搭棚隐蔽。然后像一条冬眠的蛇,蜷缩着,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等待身穿翡衣的绿孔雀出现。

时间被曙光一分一秒融化,沉寂的大山渐渐苏醒,葱茏滴翠的林间渐渐听到了虫鸣的声音,鸟的叫声。“哦——哦”一种高亢的声音响彻山谷。李云才悄悄告诉我,那是雄性绿孔雀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喵——喵”的叫声。李云才向我翻译,那是雌性绿孔雀的回应。

渐渐地,虫鸣鸟叫的声音如涨潮,开会的叽叽喳喳声,一浪高过一浪。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嗷——嗷”的绿孔雀啼鸣。李云才告诉我,那是一只年岁已高的雄性绿孔雀。

渐渐地,山野被虫鸟吵醒,到处满目青翠,朝霞慢慢往下滑,沉睡了一夜的绿水青山,阳光普照,春风和煦,李云才提醒我们,绿孔雀就要来了。我们的目光聚焦到那几块3亩多的绿孔雀食源地上。据李云才介绍,每年冬末初春,高山上很多地方水源枯竭,万物萧条,可供绿孔雀吃的食物较少,每天早晨或傍晚,绿孔雀会来这里觅食喝水。

太阳开始变得更加温暖,我们等待的心变得更加不安。我在想,是不是我们这些入侵者来时的摩托声,还有亮晃晃的灯光惊扰了绿孔雀?是不是我们人体发出的某种气味让嗅觉灵敏的绿孔雀先知先觉?种种猜想在我的思维上蓬勃发芽……

太阳一人多高时,绿孔雀悄无声息,从山林间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进入了食源地,一只、两只、三只……一群绿孔雀在一只雄性绿孔雀的带领下,低头啄一口食,抬头看一眼四周,高度警惕地觅食。

忽然间,那只雄立群冠的绿孔雀渐渐张开尾羽,向上,向上,慢慢变成一把镶嵌着无数绿宝石的大扇子,娴熟轻盈,前后转动。婆娑的身影,妙曼的舞姿,宛若杨丽萍的《雀之灵》舞蹈,转动着我应接不暇的眼珠,转动着我欣喜若狂的心绪。

“一身金翠画不得,万里山川来者稀。”身临其境的我,仿佛在云岭深处欣赏一幅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中国画,那么美丽,那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