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旧书的扉页

凝视旧书的扉页,惊现一行泅湿的汉字:

“啊!咱俩都是庄稼人。”

这行字很突兀,其中的“是”字用简体写,不规范。“庄”字写错成“禾庄”的连体。笔迹是碳素墨水,运笔较为大气且苍劲有力。整个扉页霉点团团,呈土褐色,似坠地的淡菊。

这本旧书是在我整理书籍时发现的,这是一本怎样的书呢?

书名为《唐宋传奇故事》。书陈旧,每页的上下边角都打了卷,起了须。封面暗红并褶皱深深,编者为刘耀林。书的出版时间为1990年3月,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书的封底不知何故被撕去。书脊上有个图书馆的贴码。翻遍全书没有找到任何图书馆的印章(难道在被撕去的封底上?)和历届收藏者的姓字,只是在书的第65页发现了“猴才”字样,“猴”字也写错了,没有中间的单人部。显然,这不是藏书者有意留下的。

至于这书是什么时节、什么地点流传到我手里,我打捞多年沉积的记忆,没有任何线索。

今天,无意中翻开这部书,看到扉页上的这一行字,我却产生了无端的遐思。

写上这行字的是一个怎样的人?

“咱俩”,可以看出书写者的旁边一定还有一个人。“咱俩”的内容说的是两个同胞兄弟还是一对缱绻恋人或恩爱夫妻呢?抑或是骨肉父子,及其他有关系的两人?这些推测皆无法证实,我倒希望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庄稼人”三个字,表明留下笔迹的是一个在务农的人,他俩的生活空间就是广阔的田野,每天浮现在眼前的肯定是生机勃发的农作物。

“啊!咱俩都是庄稼人。”

凝视这行字,可以确定的是,书写者肯定上过学,而且书读得还行,从书写的笔迹和工整性可以揣测,书写者应该是男性,至少读过初中及以上,只读完小学的孩子是很少有写出这样大气的字的。

庄稼人农忙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农闲时也是忙着冬藏春育,很少有闲暇时间。而书写者却忙里偷闲,每天能够看上几页书,这真是难能可贵。书写者在提笔落下这行字时又是何种心态呢?是在叹息命运的不公,抑或抒发庄稼人的自豪?

……

“啊!咱俩都是庄稼人。”

再一次阅读这行字,我更感到了一层惊喜。再一次凝视这行字,我发现心间有原始的情感在涌动。

虽然,我和爱人离开乡间来到都市多年了,可我俩每年都要抽空去拜访我们乡村的故土,依然把自己看成庄稼人。我以为,不管社会的车轮如何飞速向前,植根广袤乡土的庄稼人永远是国家的铮铮脊梁。

庄稼人耕耘的场所在田间地头,公务员耕耘的场所在机关,教师耕耘的场所在学校……你是庄稼人。我是庄稼人。他是庄稼人。我们都是庄稼人。我们都要播种春天,耕耘夏天,收获秋天,酝酿冬天……

陡然,我有一股书写的冲动,我找到读幼儿园的孩子的一支铅笔,在“啊!咱俩都是庄稼人”的下方空白处写上:

对!咱们都是庄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