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间一点时间

暖风翻进小院墙头的那天,我在残砖灰瓦的角落里发现了那株小苗,纤细挺拔,不似周身的杂草闻风而倒,佼佼向阳,又略带羞涩。

堂弟瞅着不远处大大小小的香椿道:“这该不会是棵香椿吧!”我笑他不食人间烟火,那院里随处可见的香椿,叶子秀长偏窄,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哪似这小苗,宽厚舒展的叶儿在枝干上绽放成伞篷,迎风玉立。便更加好奇,这是一株什么样的植物,竟投身于这常年如一日疯长的杂草堆中。

那时网络并不发达,只能翻阅书籍找寻它的身影,但遗憾的是,我翻遍家里所有关于花花草草的书籍,都没有觅得它的一分一毫,也只能静静地观望它每日的茁壮。

我将它周边的杂草和残砖碎瓦清理干净,还用红砖给它围了个家,堂弟笑我,就怕最后怜香的是一棵大号杂草。可我就是觉得,它和院里其他植物,不一样。

有一日,我又在给这小苗除草浇水的时候,楼上的邻居从窗户里探出头,喜滋滋地喊我:“呦,今年栽活了!”

“什么?”

“无花果呀!”他朝我身旁的小苗努努嘴。

“啊?这是无花果苗?”

邻居惊讶于我的惊讶:“合着自己种的啥都不知道呢!”

一年前,我确实在这个土坑里栽过无花果树,那是从朋友那讨的一截无花果枝,按照朋友叮嘱的方法,小心翼翼地修剪,插土,那时候也是如今这般,小心看护,细心除草,定时浇水,盼望着它抽芽,茁壮,然后在盛夏看它果子满树,幻想着金秋那香甜萦绕唇齿。

然而它与我的期许截然相反,数月过去,深灰色的秃枝上瞧不出嫩叶生发的迹象。那时楼上的邻居掸着棉被道:“别费劲了,没插活,死了!”

他们都说它死了,可我却不死心,又精心打理了个把月,但那截枯木,还是枯木,失望。便将它连同小院的杂草,一起清理掉了。

那晚与朋友通话,她安慰我道,没事,来年再给你选一截,咱再试试,我说算了,打小养花花不活,就不是那块料,别折腾这些小生命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望着窗外那个小土坑,泪流满面。这些年,我也在自己的小土坑里勤勤恳恳耕耘着,不敢有一丝懈怠,却始终如那插不活的无花果枝,生发不出一片新叶,更别提香甜的果实。

那时候觉得人生啊,也就如此,努力和收获从来不成正比,嗡嗡得像只不敢停歇的蜜蜂,却比不上别人的天时地利人和,踏着黎明的晓月而出,却赶不上别人乘着晚霞的顺风车。

然而谁曾想,如流水般向前的日子,却给了我突然而至的惊喜。我不知道这棵无花果小苗从何而来。它究竟从何而来?

给朋友去了电话,分享这份意外之喜,她也觉得很是意外,却也说不出原因。会不会……我没有对朋友讲出我的猜测,因为对那截被我丢掉的枯枝有些愧疚,我猜想那年插栽的无花果,可能活了,只是它不同于其他的果枝,性子较慢,姗姗来迟,可我却过早地对它失去了耐心。在我将它从深深的土地里扯拽出来的时候,它该是多么眷恋着那小小的土坑,说不定就是那时,它留下了微不可查的根须,才让这小苗,得以在来年春风里破土而出。

挂断电话后,内心惆怅,那截枯枝,终是凭着自己的努力,熬过了寒冬,重新绽放在了来年春天,而我的春天在哪儿呢?

夜色深沉,我望着窗外静静候在月光下的小苗,无论是日光前,还是月影下,它似乎都沉稳安宁,默默地成长,好似未来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都与此刻无关。那一刻,我倏地释了怀,月光清亮,那小苗深情地望着我,它说:“别急,时间也需要时间,请给时间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