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柯宇:一个“重生”的人的自白

当众发言是一件离我应该很远的事情,就像普通工人家庭长大的我后来成为台前的文艺工作者,并有一部分作品能被人看到,也是我小时候不太敢想的事。我其实生性胆怯,人前紧张是我的常态,我经常在鼓足勇气说完话之后,内心有个声音说:“完了,我又冒傻气了……”

14岁那一年夏天,我在公用电话亭想给同学打电话,因为排队的人有几个,我也不好意思跟插队的一男的说是我先来的,只好继续默等。没想到却等来一个机遇,被人发现进入了影视界。感谢那个没有人手一个手机的时代,我的命运转折了。

14岁开始,我算是步入社会工作,自己赚钱了。我的母亲是橡胶厂的工人,每周需要轮换不同的班次,这意味着她每周入睡和起床的时间都是乱的,这么折腾人的工作,她一干就是20多年,今年77岁了,依然身体很好,我想和她心性善良有些关系吧。她喜欢唱评剧,喜欢反复看《琅琊榜》,喜欢打毛线,自己裁剪做衣服。爱好不少,却没有一款是和我那个搞建筑的父亲能够撞在一起的,所以终生无火花,但碰巧有了我。

大概是小时候看到父母不太和谐,那种压抑的生活气氛使我很想远离,所以我从小就渴望婚姻,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我工作早,但一直没什么事业心,用现在的话说是“不太要”,随便,给我我就接着,不给也没事儿;但是对于婚姻,我太想要了,我特别使劲儿,我幻想着他如果出现了,我便像爱儿子、像敬父亲一般,捧给他我的心。

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我的恋爱每次都不太顺利,飞蛾扑火扑了几回,也没换回过一首歌、一幅画、一个知心换命的男主角。

34岁那年夏天,我顺产生下了一个男孩。

发现自己怀孕时,我刚接了一部在北京拍的戏。在北京拍戏会很舒服——因为平时大都是要出差外地的——而且当时酬金也合理,没有不去的理由。那时的我总觉得还想再多赚些钱,多拍几部好戏,我想当妈,但是我还没准备好呢——钱没准备好,人也没准备好,所以得知怀孕对我来说很烦躁。我要婉拒片约,乐队也暂时放下了,原本那时候处在摸索阶段的亲密关系,也好像有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孩子父亲得知他要当爸爸了,开始每天对着肚子读诵《金刚经》,我看着没有母亲的他,连一只小狗都养不明白的他,现在开始每日雷打不动地诵经,慢慢建立了信心。然后就是大多女人都会经历的生产、月子、回奶、熬夜、辅导功课等等,一点点成为母亲。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做了妈妈之后,我远离了自己曾经的工作环境和朋友圈。

名和利曾经在我14岁时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34岁时又慢慢和我渐行渐远了。转瞬44岁,2021年,因为一档离婚综艺,我开始被一些有缘的观众知道——有懂得并喜欢郭柯宇的,也有不理解、不喜欢她的。在我这儿,我始终不觉得那一次的录制仅仅是档综艺,它更像一面魔镜,可以见人见己,也可以通过网络的奇妙发酵考验人性。决定接这份工作前,我每天哭,害怕自己被节目组耍了,害怕孩子被人另眼相待,害怕别人说我拿私生活博眼球,我几十年坚持的骄傲和自尊这18天的酬劳可以支付得了吗?但是离婚后的我需要收入。所以……去,去参与!我就一个信念:人和人之间,无了情不能无义。只要有一个你看到了我的绝望和眼泪,觉得熟悉,并照见了自己,那我就没有白来。

对于一个曾经的全职妈妈来说,如果想选择离婚,那对未来经济收入的迷茫,甚至焦虑是很难避免的。我也曾被这些现实因素困住过手脚,质疑、否定自己——我是不是太不切实际了?我的理想会不会反而让我离理想越来越远?婚姻生活是否可以苟延残喘?我只能跟自己说,算了吧,不是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