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永不过时(2)

用心体悟这些情节,可以觉出莎士比亚非常懂得花语。威尔斯的研究成果也表明,“他对植物学非常熟悉,无论是花卉、草木、水果或蔬菜”。她认为,“莎士比亚关于植物的大量知识显然来自书籍”,威廉·透纳的《新植物志》、亨利·莱特的《植物史》、约翰·杰拉德的植物巨着《植物志》等,都是莎士比亚的案头书。

而植物也回馈了莎士比亚精彩纷呈的剧情。《仲夏夜之梦》中,仙王命令淘气的小精灵趁仙后睡着时将爱懒花的花汁滴进她的眼里,好让她醒来后疯狂地爱上第一眼看到的人。那么,爱懒花(即三色堇)真有这种功能吗?约翰·杰拉德在《植物志》中建议给患了梅毒的人服用三色堇蒸馏水,如此一对照,莎士比亚赋予爱懒花的神奇功效,就让《仲夏夜之梦》更具喜剧色彩了。

相比借爱懒花正话反说,出现在《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数种花卉之药用功能,莎士比亚则把握得非常牢靠。他让佯装自杀以达成与罗密欧终成眷属目的的朱丽叶,服用了从植物中提取的颠茄,此物真有让人假死的功能;他又让以为朱丽叶已自杀身亡的罗密欧服下了乌头,而乌头,威尔斯在书里写道:“乌头是毒性最强的植物之一,从它的别名‘狼毒就可以看出。”罗密欧的决绝,让人走出剧场后还在为他们的殉情潸然泪下。

明里暗里藏在莎剧里的花草还有很多,威尔斯从中精选出了49种加以描绘,她要给予读者一幅莎士比亚花园的图景,而我们,则读到了一个不肯被文学圈圈住的剧作家的博学。

莎士比亚永不过时的未来视野

加拿大科普记者、作家丹·福克在他的着作《莎士比亚的科学:一位剧作家和他的时代》中,用较大篇幅描述了一个我们颇为陌生的天文学家彼得·厄舍。在第八章“阅读莎士比亚,阅读隐藏的文本”中,丹·福克由彼得·厄舍的一篇论文开始了他的追踪。这是彼得·厄舍向美国天文协会提交的一篇论文,他推断:“我认为早在1601年,莎士比亚就预见到了新的宇宙秩序和人类在其中的位置。”将这句话“翻译”成一眼就能看懂的表述便是,早在1601年,莎士比亚就已经接受了日心说。这个论点并非哗众取宠,丹·福克同样相信,因为莎士比亚生活的年代,西方宇宙学领域正爆发式地宣布新发现:

1543年,哥白尼出版《天体运行论》,动摇了托勒密的地心说;1572年11月11日,丹麦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在自己建造的小型天文台观测到一颗恒星,并很快撰写出版了一本小书《论新星》,第谷的发现被认为冒犯了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的宇宙学;1576年,英国天文学家托马斯·迪格斯在出版他父亲所撰的历书新版本时,加入了对哥白尼理论热情洋溢的概述,有意思的是,这位通晓拉丁文的英国人没有按照当时的常规用拉丁文撰文,而是选择了本国语言,理由是要把知识交给没有上过大学但仍可以从中获益的人手中……

莎士比亚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材料能证明他读过同胞托马斯·迪格斯撰写的文章,但是,哥白尼、第谷、迪格斯、布鲁诺和伽利略等科学家不约而同地贡献给世界的宇宙学新发现,在当时已形成一股思潮,向来触角灵敏、善于学习的莎士比亚岂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事实上,新的宇宙观已“隐藏”在他的剧作中:

因为镀着一层泪液的愁人之眼,

往往会把一整个的东西化成无数的形象。

就像凹凸镜一般!

从正面望去,只见一片模糊,

从侧面看,却可以辨别形状。

《理查二世》第二幕中约翰·布希爵士用隐喻解读女王情绪的台词,分明告诉我们,莎士比亚有多了解刚问世不久的凹凸镜。

由此可见,服膺哥白尼、第谷、迪格斯、布鲁诺、伽利略等科学家的莎士比亚,不仅在自己的剧作中沿用了他们的新发现,更是被他们的发现开拓了自己的宇宙观。

莎士比亚的创作活跃期从1591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他去世前,在这二十多年里,他经历过丧子之痛,也遭遇过苦心经营的环球剧场被火灾毁于一旦的重创,但是,俗事的纷扰不能让他停下创作的脚步,更没有败坏他回望人类来时路和展望人类新发现的好奇心。正是这种思接千里心游万仞的思维模式,让莎士比亚的作品直到今天依然能让演戏的人、看戏的人,以及阅读原着的人,常读常新,感知到蓬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