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个国家,我们看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风情风物;跑一个地方,我们观此处历史、人文、地貌等景观。我们总能看到各地各处的奇花异草、新奇服饰、怪石稀木和各种时代留下的建筑;我们也总能听到世界的各种声音,以及许多令人为之动容的历史故事。所有这一切都能打动我的心,也正因为这些感受和打动,才使我写下了那样的由心而发的文字。我想,如果没有徐霞客千险万难的旅行,没有用心的观察、考证、记录,就没有传世游记留下,每每看到记录他扫雪、凿冰、攀岩、探黄山文殊院的文字,都被那种精神、毅力、理想和用心所感动。
文章是用心写成的,这又使我想起弗兰兹·卡夫卡的一句话:“书必须是用来凿破人们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没有用心铸成的书,又怎么能凿开人们心中的海洋呢?
如果没有在世界各地留下的履痕,如果没有对各种事物的认识,便写不出那些游记,写不出那些评论的。要补上一笔的是,若仅仅只是履迹和感受,还远远不够,你必须用心,那才能使你的文章散发出特立独行的人格,而不落他人之窠臼。
文字很简单,大小多少,米面豆子,上下来去,或人人都认识,意思也易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极大众而通俗。但是,要把那些字、词搭配组合成文章,也并不容易,这要求你有学识、修养,以及明晰文章的道理和规则,所谓的“文以载道”;若要搭配、组合后出意味,那就更不容易了。这要看你的文章记了多少“情”,载了多少“心”。学识和灵性成就了文字的优雅与情感,心力和修养决定了文章的精神与品格。由此看来,“心力”的培养对于一个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养心无处不在,只要你有心,观花花不语,心有葬花之凄情;观水水更流,心随风动入大海,此时是阅心。登山云绕,心在云际,屐履行远,心游五湖四海间,则为炼心。哪怕是在家端坐闭目静思,也是在梳理心绪,让心静静地养息,凡心所向,素履所往。
其实画画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绘画不和文章扯上关系,那倒也简单,你只要把看到的人物、景观描绘下来就可以了。当然,这是需要技术、技巧的,要掌握这门技艺也是要下功夫的。美术学院是专为传授技艺、技能而设的,然而,美术学院的“美”字却泄露了画画作为一种“艺术”的密码。解开这个密码,要达到画画的最高境界,就牵涉到了“文”,这“文”是修养,是精神,是品格。那么,除了掌握画画的基本技能外,文化的融入就成了提升绘画艺术水平极为重要的元素。文章又是文化的体现,这样,画画和文章又联系在一起了。我想起了陆放翁的一句诗:“功夫在诗外。”推而广之,画画的功夫也在画外,而文化、文章则是画外最为重要的功夫。
绘画是有思想的,这个思想并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主义,不是什么高高飘扬的哲学旗帜,也不是什么沉重的说教。它是一首浅吟低唱的词曲,使之线条与色彩之间充满了忧郁的感怀;它是一群关东大汉在擂鼓,铿铿锵锵迎来的太阳,使用之墨块在构成之中点缀,唤起了你的激情。思想是一条抒发灵性的河,流向画中连绵起伏的青山,化作瀑水飞泻;思想是一道晨曦中的闪电,劈开乌云,照亮了画笔下飞扬的线条,深沉而幽远。
绘画带上思想飞翔,就会有力量,就会飞得更高、更远。我常常面对一块空白的画布思索,今天该画什么?画曾经淌过的那条充满灵性的河?画那座盘桓无数崎岖小道的山峰?如果带着思想,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从而特立而孤寂前行;也会有许多回忆,回想各式各样的片刻激情,相信那不时的回望会带给我链接,带给我绵绵不断的思索。我想到了阿尔贝·加缪的一句话:“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再不会孤独,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你也能毫无困难地凭回忆在囚牢中独处百年。”
我还将继续画画,画下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的想法;我亦会不断地写作,写下自己的感悟、感怀。写文章时要载上一颗理想的心,而绘画则必须带着思想在孤独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