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静谧的夜。
我倚在床头,双眼凝视着窗外,这是我近两年来习惯性的动作。似乎在等待、在沉思……最近的天气总是阴雨连绵,就好像我的心情一样寂寥惆怅。
雨中的城市是寂静的。我起身来到窗边,远处的高楼矗立在迷蒙的夜色里。街上的行人不少,他们匆匆的步履与平静的夜空很不和谐,雨夜本来应该不适合人出行。
我想打开窗户,放进来一些清新的空气,可转瞬又兴致全无。窗内窗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无论窗外的行人怎样的喧闹,马路上穿梭的车辆如何的欢快,会所里飘飞的歌声多么的悠扬,终究也只是成为了窗户的背景,丝毫吸引不了我这颗尘封的内心。因为我无法挥去那些伤心的陈年往事,尽管经过了时间的磨蚀、岁月的消溶,它们还是如丝般缠绞着我,内心隐隐作痛……我回到桌前,随手翻看着班上学生汇编的优秀作文集,希望能用工作来逃避烦闷的心情。家里是安静的,安静的生活虽然给人遐想的空间,但是也给人死寂的后怕。
正在我百无聊赖地信手翻看时,一篇有关“顽强生命”主题的作文震撼了我:非洲戈壁上,有种很独特的小花,名叫依米,它要用五年的时间来完成根茎的穿插工作。然后,积蓄养分,到第六年春天,它才在地面吐绿绽翠,盛开出一朵朵小小的四色花瓣,美艳绝伦。两天之后,便香消玉殒……天哪!一种弱小甚至卑微的大自然万千家族中的一员,却能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向世界昭示着一个看似深奥实则简单的道理:生命一次,美丽一次。而作为万物之首的我却如此地坐以待毙,在一点点小挫折面前就是这样的黯然神伤,我不禁打了寒噤。是的,我们的一生也许很短,短到往往是很多想做的事还来不及做,就匆匆谢幕;我们的一生也许很长,甚至长达百年,可以从容懒散地构筑梦想,洒脱任性地挥霍自己的大好时光。但不管是短暂还是漫长,如果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暗淡苍白,什么也没有留给人间,哪怕是一瞬的美丽也没有,那比起依米花来,或许更多的是平庸之中的萧瑟,枯槁之后的落寞。
生命一次,美丽一次,又岂止依米花。你再看秋天漫山火红的枫叶,它们经历了萌芽、翠绿、火红的蜕变,走过寒冬,再飘然落下。可这就是它的一生,就是它的命运,经历过了这些以后,对它来说这一生已经足够了。因为它明白这就是它获得一次生命所必须经历的,不应该有任何怨言;因为它懂得这是它的命运,不应该有任何不满;更因为它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只要好好把握,不愧对自己,那么不管自己的命运如何就都是值得的,而这仅一次的生命就是美丽的,当面对萧瑟的寒风时依旧灿然傲笑、红袖飘舞。
生命一次,美丽一次,依米花如此,枫叶如此,人类更如此。穿越时空的隧道,翻开历史的画卷:“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中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杜甫,暮夜却金的杨震,塞外牧羊的苏武,舍身炸堡的董存瑞,乐于助人的雷锋,还有汶川地震时英勇护生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疫情时期奋不顾身的白衣天使……他们的生命或长或短,但是他们都用自己朴实的壮举诠释了生命的意义,因为他们懂得既然生命一次,就应美丽一次。即便等待如海枯石烂,即便艰难如手攀千崖,即便短暂如流星焰火,也应积攒所有能量,燃烧全部生命,释放一份美丽。
看着,想着。忽然回忆起有这样一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他把思想浸润在大爱与永恒的染缸里,全心守护着人类灵魂的净地,倾力扞卫着校园领土的完整,行动诠释着纯洁与高尚,生命一次,美丽一次……
山旮旯里燃明灯。他姓陈,是一位连任了二十多年的小学校长,1968年9月,陈校长从地势平坦的富平小学调到山高路远的忠岗村任教。这是一所初小校,只有三个年级36名学生。由于交不起学费,适龄儿童入学率只有40%,800多人的山村,没有一名初中毕业生,青壮年基本上是文盲、半文盲。望着乡亲们祈求的目光和孩子们那一双双渴望读书的眼睛,陈校长彻夜难眠。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后,他找来村干部商量,由每个生产队每学期出资5元,用作民办教师工资和办公费开支,全村孩子一律免费入学。这个办法一公布,即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学生一下子猛增到86人,入学率达94%。
学生增加了,两个教师没办法应付,陈校长让弟弟放弃在富平教民办的机会,到忠岗教一年级。学校一时没有民办教师编制,他就让弟弟义务教书。他自己则担当起小学三、四、五三个年级,语、数、体、音、美、自然等十几门课程的复式教学任务。白天下班后,晚上他还办起了扫盲班。饱尝没有文化之苦的村民们闻此消息,欣喜若狂,白天辛勤耕作完后,晚上纷纷提着用玻璃罐头瓶自制的煤油灯涌向学校。
琅琅读书声淹没了夏夜的蛙鸣和冬日寒风的呼啸。经过几年的努力,忠岗村在溪水镇第一个实现基本无文盲村。学校基础教育办得有声有色,后来,村里的大学生也纷纷涌出,其中李祚东一家四个儿子全部都成为了大学生。陈校长像一盏明灯,照亮了贫瘠、荒凉的山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