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行

妻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从不觉得我们工作的团场有多么偏僻,总说有我就足够了。毕业之初,妻有过新疆某州高层次人才引进的机会,过了面试却主动放弃了,轻描淡写,并没有强调为爱付出了多少,但我心里清楚。

我们住的小区楼房靠边,楼体一面墙即东北话所谓“冷山”,买房子时没在意,住进第一晚就感觉卧室温度略低。团场位于中哈边境线上,冬春时节风大,此刻更让人隐约感到贴面的寒意。我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跷着二郎腿,仰面看着新装的吸顶灯,有些抱愧。妻倒是很开心,自言比大学寝室舒服多了,还絮絮叨叨憧憬起了未来。妻属于那种个头不高的娇小型女子,胳膊细细瘦瘦,眼镜款式也学生气十足,有时眼含笑意,看上去有几分呆萌。听我漫谈心中遗憾,她莞尔一笑,提醒我不要忘了明天去步行街手工纺织店取她定制的碎花棉褥子,这让我瞬间感受到了家的气息。来团场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从未注意过那家店铺,为了营造我们温暖的小窝,妻花的心思比我足。

妻时不时会为我们的小家添置各种必备品,既解决问题,也制造“惊喜”。例如,我喜食寿司,她就网购模具,然后去超市挑选米、醋、火腿、色拉酱、海苔、紫菜等食材,学着制作。而我能贡献的就是大嚼特嚼的嘴巴和在厨房洗刷碗盘的双手。

那时,我在机关工作,往往临下班前会接到突如其来的工作任务,好在有妻相伴,陪我敲打键盘,修改文稿,帮我纠正错别字,让我感到不会过于冷清。

常听人说,抓住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我觉得对女人同样适用。婚后,我开始有意识地下载各种美食小视频,严格按照食材、配料、流程,有模有样地下起厨来,连我自己都惊奇于这种变化。以前的我虽然也做饭,但仅仅是混饱肚子,炒菜焖饭是完全不上心的。妻戏称我的厨艺为“原教旨食谱主义”,而我大言不惭这是读书人的完美主义,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对美好生活的那股子向往劲儿。

我们所在的团场有九座人工水库,是老一代军垦人一铁锹一铁锹挖出来的,虽处沙漠腹地,却以鱼宴闻名,家家户户都做得一手好鱼。于是,我也想在妻面前露一手。一个周五,我动念做麻辣鱼,下班后同妻子一起去鱼店买鱼。鱼店老板娘身着皮围裙,皮靴子过膝,一看就是个利索人。待你认准了水池里的一尾,她便麻溜地捞出来,蹾在案子上摆弄到那鱼儿没了挣扎的“冲动”时,再掐头压尾,手一抹一顺,一通去鳞开背的刀工便施展起来,利落得没半点挂碍。回家路上,袋里的鱼却又清醒过来,兀自挣扎,让人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片鱼于我是件危险的差事,总怕刀利伤指,于是格外打起精神来应对。妻见状自告奋勇打下手,我怕鱼骨鱼刺伤她,忙硬着头皮称自己能搞定。我是谨慎的,动刀前还顺着鱼嘴灌了一小口当地的伊力特白酒,希望鱼肉更美味,然后“轻拢慢捻抹复挑”地片起来。可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一不小心挂了彩,顿时殷红一片。听我“哎哟”一声,妻赶忙跑来,查看后又帮我敷药。待麻辣鱼浇上油“嗞嗞”作响的那一刻,我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感慨这顿饭的不易,但小日子也因此而丰富多彩了。

不久后有了新的工作,我和妻分到了一个工作组。那天,在一户人家门口填表格时,妻的手不知怎的被马蜂蜇了,她又痛又怕地蹲在地上直掉眼泪。那蜇孔周围呈现灰白色,有些触目,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家女主人忙拿来红药水。一时间还惊动了小区门卫,过来关切询问并建议赶紧上医院,因为个人体质不同,如果伤者对蜂毒过敏得抓紧时间处理。于是我陪妻去了医院,遵从医嘱,用蛇毒片碾碎外敷。我记得有一次和办公室同事下连搞精准扶贫摸排的路上,同事也是被马蜂蜇了,一个多星期都胖头肿脸的,左眼肿得看不清楚东西。我可不想妻也忍受这种苦楚,就替她请了假,让她休息。好在后来并不严重,妻就急着回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