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水库(2)

二、

郭大爷在靳大材家住了几天,靳大材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就开车带着郭大爷,去了月亮洼村。

村主任刘大黑盛情款待,乡亲们都过来轮流敬酒,一片欢声笑语。

刘大黑举杯向靳大材表示了歉意,说是他爹那一辈人的脾气就是那样,办事讲究公正,却疏忽了人情世故,处事不妥当,不该逼走靳小山。

靳大材忙摆手说:“都过去了,啥也别说了,一切向前看。”

靳大材和刘大黑一起,在月亮洼村走了一遍,选定了一处狭长的山冲,决定开挖成水库,水库的容量足够灌溉月亮洼村的所有农田。靳大材粗略算了一下工程费用,把欠缺的部分款项,打进村委会的账户里。

刘大黑忙碌起来,开始请工程队和民工施工。月亮洼村的男女老少们,也纷纷卷起袖子,加入了建设队伍。

过了两天,靳大材准备返城,刘大黑为他饯行,乡长专门来作陪。

席间,乡长举杯向靳大材表示感谢,夸赞他一心为家乡人民着想。靳大材忙谦逊地说:“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村里的一对青花瓷瓶,我靳家也不可能有今天,吃水不忘挖井人,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刘大黑不解地问:“什么青花瓷瓶?”

靳大材把郭大爷义赠青花瓷瓶的事情说了,接着把老爹靳小山借助青花瓷瓶发财致富的发家史着力渲染了一番。

刘大黑惊问:“什么?那对青花瓷瓶是你爹顺走的?我们冤枉老郭叔了。”刘大黑讲,靳小山走后,转眼到了年底,村里盘点财物,发现那对青花瓷瓶不见了。刘老黑问郭大爷,他解释不清楚,刘老黑就不让他干仓库保管员了,还罚了半年的口粮。

“顺”就是偷的意思,只不过语气轻一点,不那么刺耳而已。靳大材脸上挂不住了,这么一说,他爹不就成了小偷?他气愤地辩解,说青花瓷瓶是郭大爷送给他爹的,就算是偷,也是郭大爷偷的。

刘大黑酒意上头,心里愤愤不平地想,那对青花瓷瓶,要是搁到现在卖掉,修建一座小水库绰绰有余,加上他和他爹一样,天生的脾气直,犯了一根筋的毛病,嚷嚷着说:“不管怎么说,那对青花瓷瓶不是村里光明正大送的!”

靳大材“腾”地站起来,气愤地说:“水库不修了,把款退给我。我是来受你们羞辱的吗?”说罢,转身就要走。乡长急忙伸手拉他,靳大材一点面子也不给,甩手而去。

三、

靳大材气呼呼地开着车,经过郭大爷住处的时候,觉得有必要和他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郭大爷是他爹的恩人。

进了屋,郭大爷看见靳大材的脸色不好,就问起来,他就将刘大黑的话说了,抱怨刘大黑不该说他爹偷走青花瓷瓶。郭大爷却说:“刘大黑说得没错。”

郭大爷转身进屋,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交给靳大材。靳大材展开,上面写着:“郭大哥,对不住了,青花瓷瓶我拿走了。”落款是靳小山的名字。这笔迹,靳大材再熟悉不过,确实是他爹的。

靳大材问:“郭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大爷讲,那一晚,他放走了靳小山,就回房间里睡觉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人影一闪,有人从仓库里跑了出去。他拉亮仓库的电灯,在桌子上发现了这张字条。这事要是让老村长知道了,可比偷红薯严重多了,肯定会报警,靳小山被抓住就得坐牢。所以郭大爷就把纸条藏了起来,装起了糊涂。

郭大爷叹口气说:“这对青花瓷瓶可是从元代传下来的,那个时候,乡亲们都不知道它的价值,不然的话,把我的皮扒了,也赔不起。”

原来爹真的偷了村里的青花瓷瓶,他始终没有告诉儿子靳大材,就是为顾全自己的脸面。靳大材问:“郭大爷,您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纸条给我看,一直瞒到现在?”

郭大爷讲,他也是为了顾全死者的脸面,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才迫不得已说出实情。他对靳大材说:“大材啊,其实这些事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拿出来争论了。不管是偷也好,送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宽容的心,不要让愤怒蒙蔽了心。”

一语点醒靳大材,他转身出屋,边走边说:“我去找大黑,继续修建水库。”忽然,他退回来,掏出一张卡递给郭大爷说:“卡里有十万元,算是替我爹赔偿您当年罚没的口粮。”

郭大爷把卡推回去,说:“这钱我不要,就当我给村里修水库出了一份力。你多出点钱,把水库修好一点,修牢实一点,也算是为月亮洼村留下了百年基业,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靳大材急忙表态,让郭大爷放心,他保证不会辜负月亮洼村老少爷们的期望。

靳大材把纸条给刘大黑看了,诚恳地向他道歉,说刚才太冲动了。刘大黑也抱歉地说,他喝高了,也该道歉。

水库建好后,刘大黑征求靳大材的意见,打算取名“靳家水库”,毕竟他捐了一大笔钱。

靳大材却说,叫“宽容水库”吧。这世间,只有对过去的事情宽容了,只有人与人之间彼此宽容了,人生的路才会变得更宽阔,未来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后来,靳大材拿钱帮月亮洼村拓宽了马路,在村里修建了一座养老院,让郭大爷这些老人,有了安享晚年的地方。靳大材所捐献出来的钱,早就超出了那对青花瓷瓶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