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20日,《译报》出版第十二期,公开揭露日军的南京大屠杀。那灭绝人性的暴行,顿时激起了市民们的极度震惊和无比愤慨。
当日中午,畑俊六在司令部踱来踱去,向负责新闻检查处的军官发火:“大日本帝国华中方面军在南京的行动,我早就严令上海所有报刊不准报道。新闻检查处没有做好管控,以致对皇军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
那军官说:“报告司令官阁下,军方虽规定上海两个租界内华人办的报刊也必须接受严格审查,但租界方面没有完全配合,本处又无法公开进入租界履职,这就让逃避检查的《译报》钻了空子。”
“你火速去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新闻处交涉,勒令他们在今天就查禁《译报》。”
“哈意!”
在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新闻处,副处长汤姆森对摩利斯说:“刚才,那日本军官太嚣张。租界不归日本人管辖,日军新闻检查处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不要理睬他!”
“别意气用事嘛。日军势力很大,犯不着为了一份中国人办的小报而得罪他们。”摩利斯眨了眨眼睛,“现在,就会同巡捕房赶快查禁《译报》吧。”
四、
在此情况下,梅益经请示党组织,考虑将《译报》更名《每日译报》,利用外文报刊在租界的合法地位,借英商大学图书公司名义重新注册,继续在申城印行。
外滩附近的沙利文咖啡馆,奏着轻音乐。在靠窗的座位上,孙特司·裴士和拿门·鲍纳悠然地品着咖啡,梅益对他们说:“两位先生都是新闻出版圈资深人士,今天幸会!我和朋友要办一份翻译文摘类报纸,拟聘请你们担任发行人,不知意下如何?”
“喔,办这种报纸倒是比较省钱省力的。”孙特司·裴士问,“据说日军也关注租界内的媒体,《每日译报》的内容不会惹出麻烦吧?”
梅益回答:“《每日译报》的内容主要译自外文报刊,如俄文《消息报》、英文《字林西报》、法文《上海日报》、德文《远东新闻报》等,以及多种外文刊物,它们都在租界具有合法地位。”
拿门·鲍纳问:“我一直挺忙。倘若担任贵报发行人,就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吧?”
梅益笑道:“敝报只是想仰仗两位先生在新闻出版圈的声望,你们不用承担实质性工作,仅需在必要时协助报社与租界方面打交道即可。”
孙特司·裴士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新闻处副处长汤姆森的两位亲友被德军杀害,心里痛恨法西斯。最近,汤姆森听到处长摩利斯给人打电话敲竹杠,说赤色报纸已铲除,只要肯再出两根金条,他就能帮着斩草除根,设法协调把它在法租界的印刷所也封闭。汤姆森很气愤,就把所抢拍的摩利斯受贿现场照片交给工部局;总董立即下令,将那贪婪的家伙撤职,由汤姆森代理处长。我跟他关系很好,容易沟通。”
拿门·鲍纳说:“我与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熟悉,常在一起喝咖啡。”
由于既可坐享优厚薪酬,又不用承担风险,孙特司·裴士和拿门·鲍纳都欣然接受了聘请。
1938年1月21日,《每日译报》在沪印行,成为租界内以宣传抗日为宗旨的第一家“洋旗报”。日军虽蛮横,但对挂上洋商招牌的《每日译报》一时无法钳制。
根据团结抗战的需要,《每日译报》以统一战线面貌出现,它实际为中共江苏省委机关报,编辑部相继设于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170号、160号。该报聘请原《申报》编辑钱纳水为主笔,又聘请王纪华为经理,由张宗麟担任董事长;编辑部由梅益、王任叔、韦悫等负责,钱杏邨、于伶、钟望阳、陈望道等主持副刊或专刊,姜椿芳、林淡秋、胡仲持等参加译稿。
不久,日军大本营迫于海内外强烈谴责南京大屠杀的舆论压力,撤销日本华中方面军、上海派遣军等,组建日本华中派遣军。伪上海大道市政府则改为市政督办公署,苏锡文变成伪市政督办;过了半年多,伪市政督办公署又解散,建立伪上海特别市政府,并迁入江湾原上海特别市政府大厦,由汉奸傅筱庵出任伪市长,苏锡文只能做伪市政府秘书长,贾成降为他的副手。
想到傅筱庵待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自己却落脚于楼梯旁的简陋小间,苏锡文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哼,傅老头是个商人,只不过曾在北洋政府挂名顾问,就轻而易举取代我。他转而一想,自己已断定《每日译报》就是原《译报》,乐得将这个难题推给傅老头;更何况,“西村班”如狼似虎,让傅老头尝尝个中滋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