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村的村书记胡玉宝到镇上去开会,没听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然后就猛听到镇委宋书记厉声点他的名字:“胡玉宝,胡玉宝!”旁边的人也捅他,他立马醒过来。
宋书记气得拍着桌子吼:“胡玉宝,你以为你们村脱贫了就万事大吉啦?就可以高枕无忧睡大觉啦?现在我就给你泼一盆冷水!你自己说说,你们村有多少50多岁的人还在外面打工?到了60岁就不许打了,他们回来了,有啥收入?他们若是返贫,看我不把你脑袋拧下来!”
胡玉宝不禁打了个寒噤。宋书记当然不可能拧他的脑袋,但问题确实很严重。若真如此,他岂不成了吉祥村的罪人?开完会回到村里,他马上召集村委会一班人开会,主题就是开拓致富渠道,绝不能让乡亲们返贫。
几个人都沉默着。吉祥村是平原村,土地有限,还都被定为基本农田,那是只许耕种,不许另作他用。村东的河边有片荒滩,早先村里招商引资时,引来两家厂子,占了一小半,现在还剩一大半。几个人同时想到了那片荒滩。
胡玉宝说道:“那片荒滩,能不能再利用一下?”
村主任周铁说:“那些树是申老师家的,能不能伐,得她决定。”
胡玉宝点点头说:“我知道。我进城去再找找她吧。”
第二天一早,胡玉宝踏上长途车,到县上换了火车,赶往省城。
寻找申老师,是个难题。40年前,申老师全家迁往省城,还给老家的亲戚来过信,村里人有去省城的,也到她家看过她。那时,她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再到后来,申老师搬过几回家,没人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也没了信件往来,更没电话啥的,就跟她断了联系。申老师和她的子女,也没再回来过。头几年,胡玉宝去省城找过她,一点儿信息都没有。这回去,他也没抱太大希望。
到了省城,胡玉宝直奔派出所。现在先进啦,有网络,可比当年强了百倍。他跟民警说明了情况,民警让他写下申老师的姓名和年龄,还有老家是哪里人,然后就帮他查起来。不一会儿,就转过显示屏,让他看一张照片。胡玉宝惊喜地说:“就是她!”虽说过了40年,申老师的容貌变化很大,但他却依然能从眉眼中看到当年的申老师。民警笑着说,稍等,联系一下。民警就打了电话。
胡玉宝支棱起耳朵听着。
很快,电话有人接听,却是个男人的声音。民警跟他核实情况,他才说他是申老师的儿子刘祥。胡玉宝在一旁大声喊着:“刘祥,我是二狗,咱们到东河边捡鸟蛋,你还记得不?”刘祥在电话里应道:“二狗啊?我当是谁。你多等一会儿,我马上得上课了,下课了我就去接你!”胡玉宝应了,民警就挂断了电话。胡玉宝谢过民警,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到河滩上捡鸟蛋,那鸟追着我们啄。唉,现在想起来,还跟昨天似的。”他坐到长椅上耐心等着。
一个多小时后,刘祥赶来了。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然后就热烈地拥抱了。胡玉宝皱眉说:“我好像见过你。”刘祥就笑:“咱俩小时候天天混在一块儿,可不见过嘛。”胡玉宝摇摇头说:“不是小时候,就是这两年。”可他一时想不起来。刘祥拉着他上了车。
刘祥开着车,问胡玉宝到省城来有啥事儿。胡玉宝说:“申老师的那些树,我问她怎么处理。”刘祥蒙了:“树?什么树啊?”胡玉宝就讲开了。
吉祥村的村东,有条东河,地势比较低洼。水多时,就溢得到处都是;水少时,又成了盐碱地。种不出庄稼,没啥用啊,村里人也不管它,就成了荒滩。申老师看地荒着实在可惜,就自掏腰包买来柳树苗,带着学生们种。十几年下来,倒把整个荒滩都种满了。说来也是新鲜,这些柳树居然都活了。等柳树长大了,这荒滩就变成了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