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听我说:你明天沿着老鹰崖往左走,在弥勒石上头翻过山梁,径直下山,再沿着小溪往上走,见着那棵被雷电烧焦了的大枫树,树下冬茅丛里有个洞,进洞约二十丈许,左边崖壁上有个小洞,里面有个密码箱,按143757。箱子自动打开,里面的钱可以供你用一辈子。你用麻包,好好装回去。”
“虎仔,虎仔……”那头电话挂断了,牛古仍握着手机大喊大叫。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他带着砍刀、布兜、手电筒悄悄地上了山。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无所谓路,砍刀不停地左右开弓,钻过一丛丛荆棘,到了晌午,才终于找到那个洞口。
洞口不大。他拨开冬茅钻进去,匍匐爬了一段,渐渐才可以直腰行走。不知走了多久,扶着崖壁的手突然陷入湿漉漉的泥巴中。他用手电细细照了照:乳白色的崖壁上糊着一团圆圆的红泥巴,扒开泥,果然有个小洞。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里面掏出一只扁平的箱子。
记不清虎仔说的密码,即使记住了,也没有用,他从没见过这玩意儿,不会使,只有靠手上这把砍刀了。一刀砍去,火花四溅,一片鬼哭狼嚎。洞子里回音很大,声音经久不息。他被吓得瘫软在地,似被千军万马团团围住。这家伙有很先进的报警装置,但在这远离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没有用,即使开山放炮也没人听见。
一场虚惊后,他慢慢爬起来,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又抡起砍刀,噼……噼……噼……黑咕隆咚中不知砍了多少下,这家伙才四分五裂,不再嚎叫了。拿着手电筒一照,全是一沓一沓红彤彤的钞票。
哪能有这么多钱呢?假钞!他断定这正是他深恶痛绝的假钞。多年前,他在铜锣桥圩上收过一张和这个模样一样的假钞,白白赔了一担竹罐,还给那人找补了二十八元零头。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呀。孩子,阿公下死力,出黑汗,钱虽不多,但心里踏实。叫我拿着假钞去骗人,将来做鬼心里都不安。
他像见着了八辈子的冤家,又抡起砍刀,一通乱砍。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被砍得飘飘扬扬,飞溅得满地都是。
折腾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已是亮灯时分。疲惫不堪,他马马虎虎扒了几口饭就睡下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屋外一片叫叫嚷嚷,门被擂得山响:“阿公,你倒睡得安稳,昨晚来贼了,你晓得不?”
他忙起来一看,满屋被翻得乱糟糟的,连前面禾坪里的柴垛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丢了啥东西?”众人关切地问道。牛古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偷去东西就好。”众人松了口气后,忽然想起:“你的手机呢?”
手机很明显地摆在堂屋中央的饭桌上。众人嘻嘻哈哈地议论开了:这死贼娃,手机都没拿走,想偷什么东西嘛。这里,除了这部值钱的手机,几乎什么也没有,确实不应是他光顾的地方。
又惊又气又累,似大病了一场,在家躺了三天,他仍挑上竹罐去赶圩。刚进铜锣桥街口,两个穿夹克衫的人拦住了他:“喂,挑过来吧。”
他心里一喜:这些天竹罐不好卖,好不容易碰上个大买主。牛古跟着他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过街角,走进一个小院。小院门首挂着块匾额:铜锣桥派出所。他猛一惊:呵哟,要吃官司了?
不容他多想,他被带进后院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这里早有两个警察坐在一张高高的桌案后等着他,叫他在对面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坐下。那个高个头警察细细瞅着他,好像要在这张皱纹交错的脸上寻找到什么。那警察干咳一声问道:“你孙子去哪里了?”
“不知晓。”
“来过电话吗?”
“没……没有。”
稍稍沉默了片刻,高个头微微一笑:“你不用怕,知道什么说什么,不要知情不报。”
牛古木然地点了点头,怯怯地瞅着高个头的脸,笑容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他把嗓音拉得长长的,继续发问:“你的竹罐最近卖给哪些人?”
牛古结结巴巴地把铜锣桥圩上的餐馆老板都一一数了数。高个头打断他的话:“不要避重就轻,还有呢?”
还有就是外地客商。生意场上都是认钱不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会留意他是谁呢。
高个头定定地盯了他一会儿后,打开墙脚的大铁柜,从里面取出一只塑料袋,袋里有一只大纸包。剥开层层白纸,露出一只出自虎仔手做的竹罐。牛古瞅着惊呆了:这毛毛糙糙的东西,他们也看成这么稀罕。
高个头用一只尖长的铁钳,使劲在竹罐底凿了几下,夹出一块圆圆的水黄色的塑料片。塑料片嵌在罐底上,天衣无缝地形成了一个夹层。高个头盯着他问道:“现在明白了吧?”
牛古茫然地摇了摇头。
高个头手指在竹罐上点了点:“毒犯的海洛因就是藏在这里面由你传递的。”
他似懂非懂心里一沉:“是大烟吗?”
“嗯,一种由大烟提炼的高浓度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