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墙壁中,藏着一个死者。
发现这件事情是在昨天,距我买下这间曾多次转手的小公寓已经两年多了,经过好几道卖家的手,这公寓的过去已经不可考证,在这种老旧的社区,也没有物业公司一说——一句话,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我不能报警,甚至不能让警察发现这件事情。但是,家里墙壁里有一具尸体,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这具尸体的软组织已经腐坏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气味,我决定今晚就把它处理掉。
没想到,我正在处理尸体时,门铃突然响了。当我压住怒火从猫眼往外看,发现门外居然是两名警察!
定了定神,我打开了房门。
“你认识这个人吗?”带头的警官将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我低头看了看,这不是当初把房子卖给我的那个家伙吗?警察找他干什么?
我吞了口口水,摇了摇头。
“有他的消息,立刻联系我们。”警察说着,朝我的住处瞟了几眼,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所幸,他们并没有做别的,就此礼貌地告辞了。
锁上门,我靠在门板上的身体慢慢滑落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该死的……这房子经过很多次转手,但唯有警察要找的这个人,最令我不安。
因为,他已经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已在郊区的水库中,被鱼鳖啃噬殆尽才对。
两年多以前,我和朋友杨路合伙,从这个死者王骏手里盘下了这间房子。我们都是穷光蛋,可出不起40万——所以,我们联手,杀了王骏,反正他妻离子散,孤身一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可现在已经不能找杨路了,还有谁能帮我?看来,只能找老黄了……
“老黄”是个绰号,虽然跟他打过不少交道,但我直到现在也不知他究竟姓甚名谁。
这次,我首先要弄清楚的事情,是警察为什么会开始注意到已经死了的王骏。
老黄对我的要求满口答应,保证三天之内给我答复。打完电话,我叹了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除掉杨路了,要是他还在,多少还可以合计合计。
我要隐瞒王骏、杨路两条人命,还得搞清楚藏在家里的这具尸体究竟是谁……千头万绪,我真不知该从何做起。
郁闷之下,我起身出门,想要散散心。我一个人走在傍晚的小吃街上,喧闹的人声中,我静静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你就是……彭扬先生吗?”忽然有个小而细弱的声音,从我身后怯生生地响起。彭扬?在叫我?
“你是?”我回头问道。
叫住我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她脸上脏脏的,但是大眼睛灵秀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出众的美人。
“有个叔叔叫我把这个给你。”女孩把一个信封交到我手上,“他说只要说是杨路给你的,你就会明白。”
杨路?
我接过信封,陷入疯狂的思索:是谁,谁在用这个死人的名字威胁我?而且,他怎么知道一向宅在家中的我,会在这时候出来散步?
想到这儿,我朝小女孩过来的深巷死死望过去,黑黢黢的巷道里,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
二、奇怪的信
这封来历不明的信上,打印出来的字迹只说了一层意思,概括起来大概就是:彭扬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蛋,过河拆桥想杀我,但老子命大没死,洗干净脖子等着,这次一定会让你好看云云。
好吧,如果他指的让我好看是捅出王骏的事来,这事他可也有份,他不会这么蠢的。
当然,另一种更可能的情况,是我们当年的纠葛被别人知道了,拿来讹诈我。
不过……谁能知道呢?
当年,我们一起解决了王骏之后,虽说好像因为别的什么事的缘故,又在外颠沛流离了一阵,但之后也很是过了几天花天酒地的糜烂日子,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下定了除掉杨路的决心——这家伙高调而轻浮,绝不是能保守住秘密的人。
我们最后一次喝完酒后,我把烂醉如泥的他扔到了马路上,亲眼目睹一辆飞驰而过的轿车把他撞得飞了起来后,才静悄悄地离开了。
这场意外令人遗憾,我在确认他遭遇事故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外面潇洒了三个月。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杨路的存在感果然已经从我身边消失殆尽了。
不过现在想想,我毕竟没有亲眼确认他已经断气……多少也还是有些隐患。
既然这封信送来了,而老黄还没有消息……那我就从杨路这边开始调查吧。
三、再相见
趁着夜色下小吃街都收摊了,我来到刚才那条暗巷。杨路是没有家的人,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一定会栖息在这座城市最阴暗最污秽的角落,这是城市的最下层,也是杨路,包括曾经的我,混迹的地带。
我在一名站街女身后找到了刚才的小女孩,她躲在一盏昏黄的霓虹灯下,正费力地读着面前凳子上的书本——那或许是她明天要上交的作业?
我想和她说话,但是站街女拦住了我:“干吗?”
我斜睨了她一眼,却愣住了:“高月……”
女人冷笑道:“彭扬,你倒还记得我?”
我想我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觉得那个女孩异常可亲,说不定,那是发乎血缘的本能?
高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曾亏欠她很多,可当我意识到自己根本什么也没办法给她的时候,我逃离了她。当我的生活渐渐有所起色的时候,我又无耻地遗忘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她就生活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小女孩望望我,又望望母亲,表情茫然。我僵硬地笑了笑,对高月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高月“哼”了一声,回头对女儿说道:“乖,先回去睡觉吧。”然后背起包,和我离开了这里。
自始至终,我也没机会问小姑娘,到底是在哪里碰见的杨路——我也不想当着高月的面,提起这个人。
我们找了家没收摊的大排档,边喝啤酒边说话。几杯酒下肚,我有些感慨起来,暂时把压在心上的石头扔到了一旁,至少现在,我只想和这女人叙叙旧。
我不知道高月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啤酒,听我问些近况之类,有时回答了,有时却只有沉默——看来,她终究还是过得不太舒心。
然而,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高月的脸颊酡红之后,轻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和杨路他们混在一起吗?”
我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高月这句话,将我从虚无的过去,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没有了。”我回答她,“许多年前……就在我们分开后不久,我就不再与他来往了。”
——谁会跟死人来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