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

五月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眼神似曾相识。“你再认认我是谁?”那熟识的眼神透出更加喜悦的光。五月的脑海从旧到新播放着过往所有影像,可依然记不起眼前这个说和自己很熟的男人。男人似乎很失望,不太高兴地说:“我是魏明!”

魏明?五月大吃一惊,抬头细细地观察一阵:不错,的确是魏明!自己的初恋魏明。可是就在前两天自己躲避的,甚至十几年来自己一直躲避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五月的脸上现出复杂的笑容。望着眼前这个曾让自己寻死觅活爱过的,刻骨铭心的初恋;望着这个除了微笑,一切都陌生的男人—五月慨叹,时间真是万能的,就像瓢泼大雨把快乐的、痛苦的、烦心的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五月和魏明曾在一个工厂上班,那是一个重工业厂,厂子里男多女少。在他们车间,只有五月和一个中年妇女。五月的工作很轻松,上班从一楼到七楼打开所有传送带的开关,把掉下来的碎石和煤渣再铲回传送带,在七楼看好传送带的最终端,不让粉碎过的石料堵在关口;下班关掉开关,把七楼的卫生打扫干净就完事。五月的工作基本在七楼,工人的工作在一楼。刚开始,每每上夜班时,五月在空无一人的七楼上,总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晚五月正在打扫卫生,听到轻微的声音,猛一转身,身后站着一个人,五月吓得撇下扫把就跑。那人抓住五月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你怕啥,下边一二十个人看着楼梯口呢,陌生人是进不来的。”惊魂未定的五月这才看清是魏明。以后每每五月上夜班,魏明都会去七楼帮五月打扫卫生,然后一起下班。

每次魏明出现,五月的心中都暖暖的,不知不觉间,少男少女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根植于五月心中。刚出校门的五月忽略了一个客观问题—魏明是接爸爸班的正式职工,好不容易脱离农村来到城里,他的家人不可能让他去娶一个临时工。最终,魏明的父亲托亲戚把魏明调走,而后厂子倒闭,五月回到了老家。失去了工作,又失去了刻骨铭心的初恋,五月一蹶不振,一度对生活失去信心,如果不是奶奶每天的陪伴和苦求,五月不知道当时能做出什么事。

结婚后,五月随丈夫在城里开了一个小店,虽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日子却也算过得顺风顺水。有一天,她突然看见魏明从自己的店外走过,心跳加速的五月吓得赶紧躲避起来。魏明可能就住在附近,不时会从店前经过,五月就这样一躲就是十几年。

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魏明除了那份微笑,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想到自己躲避十几年的男人和眼前的魏明,五月忽然想笑,纠结了一生的恋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想到当初自己的患得患失、痛苦不已的情景是多么可笑,或许这就是青春

直到此时,五月才真实地想起奶奶当时的话,那时奶奶看到五月食不甘味,整天无精打采,生怕五月出什么意外,总是脚前脚后地跟着五月,有时看到五月发呆,她便轻轻地抚摸着五月的头说:“日子总是不顺的时候多,人活着都会受到伤害,只是我们的五月的心还没强大,一点儿小伤害就会撑得心痛。就像我们村前的那棵大槐树,你看它每年都一样,其实它的年轮每年都在长。树小的时候你用小刀轻轻一剜,整棵小树可能就会死掉;当树大了,它的年轮也在长大,你用菜刀剁它几下,也只是伤害它的树皮和外层的年轮,伤不到它的内心,来年它依然青翠茂盛。树的年轮也会留下疤痕,只不过它很强大,承受得住这样的伤害。我们的小五月也要等一等,等一等你的心变强大,你的心强大了,伤害仍在,它也只在你强大的心里占一点点小空间,伤不到你强大的内心,到那时你的心就不会痛了!”

在奶奶的陪伴下,五月结婚生子,心情烦躁的时候,五月会记得奶奶的话:日子总是不如意的时候多,痛苦的时候就放一放、等一等。可是无论怎样,心底的结还在。阴天下雨的时候,那个结会在心中苦闷纠缠。直到再次遇见魏明,五月的心豁然开朗,也真正明白了奶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