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好钓吧?”坐得这么近,他觉得不说句什么,好像不太礼貌。
“穿着睡衣,不是来钓鱼的吧?”果然是苍老的声音,有点低沉,像是从破瓷瓮里传出来的一样。
“找狗,刚摔了一跤,痛死我了。”
“找到了没?什么狗?或许我见过。”
“沙皮狗,白色的,很好认,走路像个大老板一样骄傲,胃口大,只要喊它‘月光骑士’,它就会停下来。”
老头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陆星辰一脸迷惑。老头摆了摆手,说他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跟他说的没有关系。说完还觉得这样解释不足以消除陆星辰的迷惑,又道:“我想起我的老爹,他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眼神特别傲慢,但我儿子小时候总说他爷爷长得像一条沙皮狗。”说完他又发出几声很奇怪的笑声,陆星辰听不出这笑声是笑还是哭。果然,老头伸手去抹了一下眼角。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老头。
“抽烟吗?”老头问他,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接过老头递来的烟,“刚才乍一看,我还以为走来一个和尚。”他笑了,这才意识到一路上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他穿着灰色睡衣,顶着一颗光头,夜色朦胧中,怕是把他当成和尚了。
老头递烟给陆星辰抽,自己却不抽,说身体不好,抽不得。说着他仿佛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只玻璃杯放石凳上,又掏出一瓶酒来,倒满一杯,冒出来的气味闻着像是威士忌。陆星辰以为他不抽烟,大概是想喝酒,但老头又把玻璃杯往他这边挪了点,意思是这杯酒也是他的。
“你喝,我不喝。”老头对陆星辰说。
“您既不抽烟又不喝酒,却又随身带着烟和酒,挺有意思的啊。”
老头呵呵笑了几声:“我还带着全套钓鱼的玩意儿,你看,一条小鲫鱼都钓不到。”他解释说,以前爱抽烟,爱喝酒,现在身体不好,既抽不了也喝不了,什么都得克制,但随身携带烟酒的习惯还是没改变。“你替我抽着,喝着,我看着也高兴。”
老头倒酒的时候,陆星辰还提防着,想起了很多新闻:被下药后醒来发现肾不见了,被下药然后成了瘾君子……但他转念一想,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失去了,于是拿起酒杯,一口干掉,酒太烈,呛得他连咳了几声。他脑海里浮现妻子的台词,她大概率会这么骂他:“让你去找狗,你倒好,喝得一身酒气。”
老头说:“看不出你喝酒还挺实在,”又给他倒了一杯,“慢点喝,这可是好酒,别糟蹋了。”
“要是有冰块,味道会更好。”
老头摇了摇头说:“不能加冰块,就得这么喝,干净、直接,不玩虚的。”他定定地看着陆星辰,似乎在打量他的光头,或者等他再把刚倒下的酒也干掉,但陆星辰决定缓一缓,没有去碰杯子。
“这头发是刚剃掉的?”
“在广场给理发店实习生当试验品,剪坏了,干脆剃光。剃了光头怕上班被人说是太监,干脆辞职了。回家挨了老婆骂,狗也丢了,说是出来找狗,实际上是出来透透气,没料到狗没找到,还摔了一跤。”陆星辰说着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