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小城刮起一股风,人们习惯性地练习写字。老师说,字是门面,不可随便。
然而,在机关里,他们不把写字说成写字,硬说是书法。看明白的人说,这是附庸风雅。
李魁,王富贵,宋春归,还有吴宁宁,他们聚到一起的时候,谈论最多的就是写字。
李魁说,写字应从楷书练起,横平竖直,就像做人,要端端正正的,不得马虎。
那是,王富贵说,中国人的脸,就像汉字一样,生来就是一副“国”字形的。
写字嘛,也是修身养性的,宋春归说,心情好与不好,在写出的字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吴宁宁听了他们的高论,一时没有插话。吴宁宁出身书香门第,他家几代从教,特别是他的父亲,是县中的老校长。他从小就接受传统的国学教育,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深入骨髓。不要说书法,谈到哪一块儿,他都不陌生。吴宁宁从五岁开始临帖,楷书取法欧阳询、张猛龙,行书以颜真卿、米芾为宗,兼习史晨、肥致、乙瑛等汉隶,书法四体兼修。书风追求冲淡静穆,内敛笃实。吴宁宁的字已达炉火纯青的境地。此时,吴宁宁看了看他们,说,写字是写字,书法是书法,书法有道,道法自然。字写到自然的地步,算自成一体了。
吴宁宁说的话,他们似懂非懂。
吴宁宁在艺术上的追求已达到一定的造诣,在工作上也是如鱼得水,最近组织上考察他为副处职人选。
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禁产生一丝慰藉。一天,晚饭后来到儿子家,吴宁宁正在书房写字。
看到父亲进来,吴宁宁立即起身让座。
父亲看到案上一本字帖,随手拿了起来,翻了翻说,米芾是七八岁时开始学习书法,启蒙老师是襄阳书家罗让,他十岁写碑刻,临周越、苏轼字帖,人谓有李邕笔法。
是的,吴宁宁接着父亲的话说,米芾平生书法用功最深,成就以行书为大。南宋以来的着名汇帖中,多数刻其法书,流播之广泛,影响之深远,在北宋四大书家中,实可首屈一指。康有为曾说,“唐言结构,宋尚意趣”,意为宋代书法家讲求意趣和个性,而米芾在这方面尤其突出。
父亲说,米芾对书法的笔法、结体和章法,有着他独到的体会。要求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在变化中达到统一,把裹与藏、肥与瘦、疏与密、简与繁等对立因素融合起来,就是骨筋、皮肉、脂泽、风神俱全,犹如一佳士也。章法上,重视整体气韵,兼顾细节的完美,成竹在胸,书写过程中随遇而变,独出机巧。父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可惜,有人写了一辈子字,却写不好一个“人”字。
吴宁宁听到此,感觉父亲话外有话,谦恭地说,我一直以来不敢忘记您的教诲,儿子有做人做事不得体的地方,请父亲明示。
宁宁,你多虑了,你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为父已感到欣慰了,我们还是聊写字吧。父亲说,米芾不仅有艺术成就,为官也清廉。据史载,米芾为官是用文雅为治,尚礼教,祛淫祠。北宋绍圣四年,米芾出任江苏安东(今涟水)县知县,主政两年,多有惠政。期满离任时,乡绅百姓略备薄礼为他送行以示感念,米芾一一婉拒,再三叮嘱家人:凡公之物,不论贵贱,一律留下,不得带走。还亲自逐一检点行李,生怕家人暗自夹带。米芾发现自己常用的一支毛笔上有公家的墨汁,便让家人把砚台、毛笔洗干净后,方离开县衙。米芾临池洗墨,不带走安东的一点点墨汁,父亲说到此,竖起大拇指说,米芾堪称一代廉吏也。
父亲,我懂了,吴宁宁说,字为表,我们在临帖时,往往忽略了对人的研究,难怪有人嘲讽我们写字是附庸风雅。
听了吴宁宁的话,父亲说,该能睡个踏实觉喽。
送走了父亲,吴宁宁却怎么也睡不着,父亲的一席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明天工作正式履新,他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