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突如其来的,与我朝夕相伴的三只猫染上了猫瘟,接连离开,就在短短的一周之内。只因为我救助了一只流浪猫。整个过程曲折,仅靠三言两语无法说清。

我尽我所能将自己记得的,以及适当虚构的部分,融合在了一起。被某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牵引,写成一篇八万字的散文故事,也许是中篇小说。我把猫瘟事件的起因,几只猫咪的性格与事迹,还有我生活中的感触写得很清楚。不过眼下篇幅有限,恕我不能详述内容,但请一定相信这个事情真实存在。

朋友都说写得不错,可朋友的反馈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的猫没有因为猫瘟去世,我就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我只是逮住了一个又一个时间节点,在平行时空里写出来,完成所谓的创作。

这是不是写作的残忍所在?从现实斑驳的面孔捕捉其容貌的轮廓,让它在文字中重生。关于毁灭,关于营造的新生,也关于无人在意的第二重的残忍。

以一个事物的毁灭,到另一个事物的新生,这样的残忍过程,不仅仅发生在写作上。我回忆起过去,想起过去的自己:早就是浴火重生的老手。

在写下的中篇小说里,我得以望见逝去的猫,得以怀念;在自己的回忆里,我得以望见过去的自己,像在打量另一个自己。

不如这样,我就称“她”为“你”。

小的时候,你与父母住在湖岸边的一处平房里,与半个镇子的人一起围着湖岸生活。而房子也总被灌进雨水,似乎就是从雨中长出来的。

以你的印象开始:平房的底部因雨水与潮湿的湖岸环境,长满苔藓。很多蕨类植物也一路顺着从土里钻出来。随着年岁越长,那些绿植一年比一年强壮,家中的房子便被绿植包裹住了。你很少见到阳光,也许是因为被绿植挡住,也许是本来这里就很少有阳光。周遭都是湿漉漉的,只觉得自己活在一面波光粼粼的、由水体构成的大镜子上。

所有的事物,都泛着蓝光或银光,表面犹如体温计中流动的水银。

有时,你站在岸边,稍稍出现的一点阳光,都会被湖面折射得晕晕的。湖面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面镜子。横向的波纹连着波纹,也蚕食波纹,让你的目光破碎在湖面。在那一瞬间,你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仿佛被某根弦所牵动。感到自己似乎能从镜面的破碎中,捏住一片耀眼的波纹。感到自己如有神助。

在湖面的阳光闪烁之中,你确信自己有特异功能,一项时有时无的能力。如站在氤氲的湖边产生的眩晕,以及阴郁镜面上偶然的阳光碎片。

那天下午,穿过少有的温暖空气,你回到家门口,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有些汗湿。松松软软地抽出来,正准备拧开冰凉的银色门把。门自己打开了。你愣在了原地,更加确信那个下午有特殊的力量。因为你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只是脑袋里发出了开门的指令。那指令直接击中了门把,让门在那个瞬间自动打开。门里没有任何人,你也肯定门是上了锁的。这是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让想法直接变成现实,在心想的同时,就有似乎看不见的人在帮你完成。这不是最后一次。

在你家中的衣柜上,贴着一面大镜子,能够照出你全身的形象。甚至比你更高的位置,它都能照到。你喜欢照镜子,觉得这是一件神秘的事情。在镜中你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可那真的是自己吗?你又不敢肯定。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当成你秘而不宣的朋友,存在于无处不在的镜子里。她与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的动作很奇怪,你用右手时,她就抬起左手;你用左手时,她就使用右手。你也像她一样,试着用左手去做右手该做的事,比如在镜前用左手握笔写字,或是更荒谬的事情。可这真的很难,不知镜中的她是如何做到的。你抬起头,发现镜中的她此时正用右手握着笔,她的表情像你一样别扭。她并不习惯右手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