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打铁

风葫芦咕噜咕噜,火苗子忽闪忽闪,炉中铁通红通红。

韩铁头瞄了一眼,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拿起小锤和铁钳,正要开打——

噌,一个人闯了进来,惊得火苗突地蹿高了三尺,扔下一把刀,说一句三天后来取,便急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又来一个,扔下刀,话头和前面一模一样。

一个下午,十几个人来炼刀,韩铁头啐了一口唾沫,感觉邪门了。

正是农忙时节呀,炼刀干啥?难不成是流窜出去的麻匪又回来了?

韩铁头皱着眉头,满是不解,和徒弟叮叮当当地莽起干。

中午出过门的徒弟小五忍不住了,说:“师傅,晌午镇外的两个村因种稻争水打起来了,已经伤了几个人了,听说两村人约在三天后在江边的紫云宫打捶呢。”

韩铁头歪了一下脑壳,眉头皱得更紧,说:“赶紧给他们搞巴适了,好看热闹去。”

到了那日,整个上午,铁匠铺子挤满了来拿刀耍横的,而且明显还是两伙人哩,三五一群,个个都红着眼。

等大家拿完家伙,韩铁头也抄起自己打铁常用的铁钳和一根铁棍,大吼了一声:“走,紫云宫验家伙去!”

一看这阵势,镇子上的人也跟着涌了过去。

到了紫云宫,韩铁头站在江边的大榕树下,把铁钳扔到了边边,支着铁棍。

阳光透过葱翠的树叶,如一把利剑,从韩铁头的头上刺到空地上。

“你们先就着铁棍试一试,我打的刀好不好用。”韩铁头瞪了一眼约架的两伙人,一句话硬邦邦地撂在当地。

两伙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乱瞅。

这是要试家伙呀,有人大大咧咧,拿着新炼的刀,来到韩铁头跟前,狠狠地砍向铁棍。

铁棍遭不住,被砍出一个凹,刀却安然无恙,果是好刀。

其他人依次来过,也是如此,果是好手艺。

“刀还可以吧,今天我就用这把铁钳,把你们这一巴掌人都打了。”

“一村一个,一起上来试试,快点。”韩铁头高吼了一声,瞄了一眼四周,满是鄙夷。

“要是败了,可要都扔下刀,听我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镇子上的人猛地记起,好多年前韩铁头的爹一柄大铁锤独斗过十几个拿家伙的土匪来着。

好勇斗狠的两伙约架者,选好了人,便跃跃欲试。

“别客气,来吧。”韩铁头拿着铁钳,背对着太阳,头上的光白不拉拉的,让人眩晕。

才过了没几招,刀光剑影之中就听咣当几下,操刀人的刀竟被铁钳给击断了。

谁再来,韩铁头拿着铁钳,扫了一下四周。

约架的人,围观的人都傻眼了,果是好把式。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家伙们,竟然没人敢进前。

韩铁头狠狠地扫了两伙人一眼,说:“回去告诉大家,打从今儿,放水的活儿我来干了,一村半天。”

“等我把刀修好了,你们再来拿吧,工钱可要加倍哈。”说完,韩铁头拾起那两把断刀,扬长而去。

韩家的名声和他们的手艺一样可是四代祖传,硬气得很,在昌州这一片肯定是不用打响片的。

日本鬼子来的时候,昌州的好些青年出川抗日。他们用着韩铁头打的刀,在和鬼子的肉搏战中所向披靡,把洋刀屡屡砍断,杀出了川人的血性。

多少年后,昌州的人都还记得紫云宫前的热闹。

“你看韩铁头这娃儿莽起那样儿,跟他老汉一样一样的。”想起当年,昌州人不服都不行呀。

好奇的是铁棍都能砍出印印,铁钳竟然把刀给打断,有人忍不住问早已白发斑斑的韩铁头。

他只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打铁的,当然知道那把刀哪里有破绽了。”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好事者找来一把崭新的菜刀,让他试试。

“这把刀不是我打的,但是毛病可以找找。”

只见他轻轻地用手弹了一下刀,眯着眼听了一会儿,顺手往身边的石头上一磕。

这把刀竟然一下子断为两截。

神了,真是神了!好事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

点评:

小说遵循“普通人物传奇色彩”的创作原则,非常好,这是一个极好的写作方向。因为是曾见过的人物,让我们感到亲切。但他又有特殊的经历,让我们记忆深刻。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是,把人物放在危难的关键时刻,风云变幻以显示出英雄气概,作品写得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