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有一天边远没去跑活儿在厨房给刘萍炖小鸡蘑菇汤,这是刘萍昨天晚上特意跟边远点的,她说她这些天特别想喝这个汤,砂锅汤沸腾的时候刘萍把他叫进屋。“有事吗?”他看着躺在床上侧身给儿子喂奶的刘萍。刘萍说:“你看咱们儿子东东多白多漂亮啊!”边远说:“漂亮白都随你,高兴了吧。”刘萍说:“吃醋了是吧?”边远说:“不吃醋,随我就歪了!还是随你地方多。就下面那个地方随我!”刘萍大笑起来,坐月子这段时间她的心情没有这么好过,她拍拍身边床,让边远坐过来。边远说:“不许亲嘴。”刘萍说:“想得美。”
边远坐过来,她对边远神秘地说:“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别生气。”“什么事你说吧。”“我说出来你肯定会生气。”边远说:“那你就别说了。”
刘萍把儿子抱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你不是一直不明白我是怎么怀上孕的吗?现在我正式告诉你,咱们每次性生活我都把避孕套递给你让你戴上以防万一。可你不知道,后来我想怀孕要个孩子,就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我一直没跟你说,想把它一直瞒下去算了。可是我又良心做不到,怕对不起你,每次面对你时我都有一种负罪感,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可又犹豫了,这两天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事实真相告诉你吧。”
边远说:“你能不能不这么磨叽?厨房炉子上还炖着小鸡蘑菇汤啦!”
“那我就说了?”刘萍看着边远。
“说呀!”
“我来例假前几天,每次咱们做爱我都会背着你偷偷把避孕套从盒里拿出来用剪刀在前面剪一个小洞——呵呵,明白了吧,傻子?”
边远明白了,“我说每次你都必须给我戴上呢!原来这里面有秘密。”刘萍说:“生气了吧?”边远说了句:可真有你的。
边远说,刘萍看着傻傻乎乎没嘛心眼,其实不是那回事,她要是长了毛比猴都灵,打死我都想不到她能把我玩儿了,这次让他彻底改变了对刘萍的看法,他说这个倒霉娘儿们可不一般!有一天他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是个上高中的漂亮女孩儿,穿一身茶蓝色校服,女孩儿敲门时只有他自己在屋,小女孩儿问他刘萍是住在这里吗?
“哦,你找刘萍有什么事情?”
“有事叔叔。”
“你认识刘萍吗?”
“认识的叔叔。”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边远打量着女孩儿。
“她是我妈妈!我是她女儿。”
“什么?她是你妈妈?你是她女儿?”边远拍着脑门儿,“你没说错吗?姑娘,敲错门了吧?”
“怎么会说错呢!她就是我的妈妈,我就是她的女儿。我没有骗您啊。”
边远彻底崩溃,一只手支着门框一只手托着脑袋,心乱如麻,她怎么会突然蹦出一个大闺女呢?那会儿他脑袋都要炸了,晚上跟刘萍大吵起来,吵到半夜刘萍抱着东东打车回娘家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我叫出来跟他到砂锅摊吃砂锅。我们在砂锅摊要了一瓶鸭溪窖,刚喝一口,边远就垂头丧气地说:“你说我这还怎么过!刘萍一直在骗我,避孕套上做手脚让自己怀孕,今天又冒出一个大闺女!不定哪天又有什么让我惊奇了。”
我说:“刘萍真不简单,那么长时间隐藏不漏,一般女人没有这道行。”边远说:“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他闺女来找她有什么事?你没问问?是来认她的吗?”我看着边远。“问了。”边远说,“她是来告诉刘萍她前夫得癌症住院了,没有多长时间了。”我说:“这闺女还挺孝顺的,就为这事你们就开打了?”他没说话。我看到他脖子上有一道抓痕已经有很深的淤血,左脸上好像也有一点儿青淤,我装没看见。“你还接她去吗?”“不接,她爱回不回。”他赌气说。“不打算过了?”我说。
“不过了!”他说得铿锵有力并发誓打死也不要这娘儿们了。
“那你们东东呢?还跟你?两个儿子你养得起吗?”其实我跟他说这话也是有意刺激刺激他,离婚不是那么简单,事情他比谁都深有体会。我这话好像起了点儿作用,他暂时不说话了,喝了两口砂锅排骨汤又喝了一大口酒,那一口酒喝下多半杯。“那你说我怎么办?”他问我。眼里充满茫然困惑和无奈,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一个被爱和感情一次又一次欺骗蹂躏的他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信心,他说他现在的心情特别复杂和难受。
我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原因,他眼里慢慢溢出了泪水,我说他不能再喝了,他说他没喝醉,再来一瓶鸭溪窖也没问题。我也知道他眼里的泪水不是鸭溪窖闹的,不知砂锅屋里谁在放录音机,音量虽然不大,但在半夜听得非常清楚,是刘德华的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我去找砂锅摊老板让他把录音机关掉或者把这首歌换掉。“为什么哥们儿?”我把边远这会儿的情况跟老板说了。老板一脸不解对我说:“至于吗?你哥们儿离开女人活不了,是吗?”我说没这么严重。老板说那何苦呢,女人有的是,不值钱,跟你哥们儿说该吃吃该喝喝。我的建议并没有得到砂锅摊老板的尊重,录音机里歌声依旧悲伤而又痛苦地唱着:男人哭吧哭吧哭吧……
把边远送回家已是凌晨四点多,曙光里有两家摊煎饼馃子的,三轮车已经在楼口处摊起煎饼,有一家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负责摆放三轮和炉子,女人负责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都低头各自忙乎,动作麻利而又默契,两口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这两口子有时会让我想起一部电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儿,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一次我问边远,你看过那对儿摊煎饼的夫妻吗?边远说看过,他们就住咱们门口,是咱们年级二班宋晓燕父母,怎么了?我说看过有什么感觉吗?边远不假思索地说,其实这就是我所要的生活。他脸上露出无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