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又有闲才做得了资深玩家
公平而论,古代人的娱乐生活不能说比现代人更丰富,但相比现代都市上班族而言,有一点优势是现代人无法企及的,那就是闲。但农村里的闲汉,城市街头帮闲的混混,都不算会玩。因为他们还缺乏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有钱。有钱又有闲,正是富贵闲人,才是今天的人所向往的理想生活。
史上最会玩的人,大约当属明末的张岱。张岱晚年所写的《自为墓志铭》,就道尽了他一生中所有的娱乐活动:“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张岱的这些爱好,看上去跟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但张岱厉害的是,每个爱好都玩得特别深入,这就难能可贵了。比如游西湖这件事,别人都是租个小船玩玩也就算了,或者围着西湖逛一圈,吃了喝了再去上香,顺道看看美女。但张岱毕竟玩得太多,就不怎么看得上这么低端的玩法。他要等西湖下雪后,去湖心亭看雪。
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是傻,但张岱认为:“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对啊,一个人什么东西都不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张岱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文笔好,能把新鲜事都记下来。在《陶庵梦忆》里,张岱就写了不少当时的娱乐活动,个个精彩。
比如他去听柳敬亭(明末清初着名评话艺术家)说书,说柳麻子虽然长得丑,但说书说得巧,眼神妙,跟南京名妓王月生一样诱人。张岱跟王月生也是老熟人了,也给她写了一篇。
王月生虽是不入流的妓女,但她却美得空前绝后。她最爱的娱乐活动,就是喝茶,去资深茶友闵老子家喝茶,风雨无阻。如果有宴会邀请,她也是先去喝几壶茶,才肯过去。而闵老子也是玩茶玩到了极致。喝茶的水要取无锡惠泉的水,取水之前先淘新井,然后在宁静的夜晚等待涌出的新泉。但张岱写他,完全是为了衬托自己会品茶。他们俩本不认识,但都是爱茶之人,因茶相识,相见恨晚,就结为忘年交。
女性写小说自娱自乐
明末清初这阵子,江南一带商品经济空前繁荣,也就孕育出张岱这些特别会玩的主儿。再加上那时大家都爱写各种笔记,就把当时花样翻新的娱乐活动记录下来。
《浮生六记》里的沈复(清代文学家)和妻子芸娘也会玩。本来,芸娘作为大家闺秀,是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的。有一次沈复应友之邀观赏太湖之神诞辰祭拜盛况后,为平抚芸娘“惜妾非男子,不能往”的遗憾,就让芸娘女扮男装随他夜游水仙庙。还有一回,沈复跟朋友去赏油菜花,想一边看花,一边喝热酒热茶。芸娘就来出主意了,让沈复雇了个馄饨摊跟着一起去。这样,有炉子,可以温酒,可以煎茶。但这次,芸娘就没法跟着了,毕竟是大白天的。
那个时代的良家妇女,娱乐活动还是局限在室内,无非是《红楼梦》里所说的那些,鼓琴焚香,玩花弄月。厉害的女性还能写小说打发时间,但大多都是自娱自乐。
喝完酒放个炮仗亦是快哉
当然,吟诗作对是古代最主要的娱乐方式,这事其实挺有趣。比如清代秀才蒋坦的《秋灯琐忆》里写道,他的妻子秋芙在院子里种了芭蕉,叶大成荫,但秋雨瑟瑟,滴在芭蕉叶子上就很吵,他便在叶子上写了一句:“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第二天他忽然发现叶子上又多了一句诗:“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显然是秋芙写的。
说到底,芭蕉好不好,还真的看人。比如金圣叹(明末清初着名的文学家、文学批评家),他就把书房前的垂丝海棠还有紫荆树全都拔了,种上十多株芭蕉,他觉得干完这事真是“不亦快哉”。
金圣叹列举了33件让他不亦快哉的事,让人窥见这个文坛怪人的娱乐生活。比如春夜他与几个好友一起喝酒,喝到半醉不醉的时候,就有人送上十几个炮仗,这几个酒友就起身离席,出去放炮仗。金圣叹形容说:“硫磺之香,自鼻入脑,通身怡然,不亦快哉!”
像金圣叹这样贫寒的知识分子,自然学不了张岱去钻研那些高端的爱好。对他来说,切个西瓜,洗个澡,下场大雨,都是不亦快哉的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