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初年,湖北襄阳有个卖针头线脑的货郎名叫杜重凡,他每天早早挑担出门,摇着拨浪鼓走村串户吆喝叫卖,日落西山才一人往回赶。由于经常独来独往行夜路,杜重凡的胆子越来越大,什么妖魔鬼怪、豺狼虎豹他全不怕。
有年初冬的一天,杜重凡由于串乡跑得太远,直到天黑还没赶到家。当他挑着货郎担踏上山路穿过一座树林时,忽听林中有朗读诗文的声音,在夜风中忽急忽慢,抑扬顿挫。
杜重凡不由大吃一惊,心想:天色已晚,谁家的公子还在这林中背诵诗文呢?莫不是神经了?
他放下货担仔细倾听,发现这琅琅书声竟宛如在自己左右。杜重凡觉得这林中有鬼,心里便惧怕起来。他壮着胆子大咳了两声喝道:“朗朗乾坤,星月在天,是哪家的冤魂在林中作怪,恐吓路人?快快出来见我,否则,我这五尺长的扁担就不客气了!”
杜重凡这么大声一喝,诵读声戛然而止,瞬间只见他眼前不远处有一座新坟冒出一股烟雾,出现了一个身穿宽袍大袖的白面书生。
那书生四下张望了一下,向杜重凡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一人行路穿林,就不怕虎狼鬼怪吗?刚才小生诵读诗文惊扰了你,请见谅啊。”书生接着又叫道:“秦苗姑娘,快快掌碗灯来,我倒要见见这位路人是谁呢。”
这时,一个十八九岁的靓丽少女掌着一碗油灯和书生渐渐走到杜重凡面前,书生施礼道:“大哥刚才受惊了,都怪小生诵读诗文的不是,小生致歉,这厢有礼了。”
书生礼毕,那少女说道:“郎君不是天天在念叨,想托一位路人替你办事吗,今晚遇上这位好心大哥,何不托他办理就是了,还犹豫什么呢?”
书生连连说道:“好呀,好呀,就拜托这位大哥帮我去做三件事吧。”
“做三件事,三件什么事?我是个卖针头线脑的货郎,粗人一个又目不识丁,能帮你做什么事?”杜重凡愣愣地问道。
“哪里话来。”书生微笑道,“大哥不必谦虚,依我看,就你能帮小生的忙。”他让杜重凡在路旁石凳上坐下,又谦恭地向杜重凡说,“大哥,实不相瞒,刚才小生朗读诗文就是引你关注,我好有事相求,还望大哥能够慷慨相助。”
杜重凡不明白所以,忙站起来向书生打揖道:“公子,你有何事相求于我,不妨就直说了吧。”
原来,这位书生是南阳城一位年轻举人,名叫林言臻,两个多月前,京城新科开考,他带着两个僮仆一同进京。因襄阳有个州官是书生父亲的知己好友,所以老人书信一封,让儿子林言臻进京途中绕道襄阳去看望做州官的伯父。
不料,林言臻途中露了身上所带的大量银子,盗匪就预先埋伏在林言臻他们必经之路的山林中,待书生林言臻和僮仆经过这儿时,就遭到了盗匪拦劫。盗匪打死了书生林言臻和他的两个僮仆,就地掩埋在一个刚安葬不久的新坟墓中,然后掠去所有财物逃逸。
说到这里,书生林言臻潸然泪下,站在一旁的少女也伤心不已。她说:“郎君不必悲伤,你要托这位大哥做点什么快说吧,人家还要赶路呢。”
林言臻拭去泪水,指着掌灯少女向杜重凡介绍说:“她叫秦苗,今年已十八岁,便是那座新坟的主人,我的房东。三个月前,秦苗少女被后娘暗害后,就埋在这里,我和她在九泉之下邂逅相遇,见她娴淑聪慧,又和我同命相怜,互相都非常爱慕,我们虽然被埋在一座坟里,可同墓不同棺,只是我俩未经明媒正娶,非常惭愧。所以渴望能找个好心的阴阳之人为我俩做媒,今夜有幸遇上大哥,算是遂了我们的心愿,请大哥为我们做个媒好吗?”
“我为你们做媒?”杜重凡不解地问道,“你我阴阳相隔,怎能完成公子你所托之事呢?”
“大哥不必着急,我这儿有一纸婚牒文书,上面写好了我愿与秦苗姑娘结为姻契,只求你将这文书焚烧在城隍庙内,并祷告说愿为林言臻、秦苗二人做媒便可了。另外,我这还有秦苗姑娘准备的一百两纹银,请你只为我俩买具大棺材,趁深夜来此,将这座新坟掘开,把我俩的尸骨收进新棺,装在一起,再埋于此处便没事了。如果你能完成这个,我们夫妇永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啊!”
书生林言臻说完这些,就回身取来一大袋银子递给了杜重凡。他说:“大哥,这银子不少,买具大棺材剩下的银子你可以买田、做生意,享用一生啊。”
杜重凡头一次见这么多的雪花纹银,眼珠直打转,心中“怦怦”跳个不停。他接过银子即向书生林言臻许诺道:“公子放心吧,你的重托,我杜重凡保证做到就是了。”
这时,书生林言臻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拜托他一定要面交襄阳州官大人。说罢,书生林言臻和少女秦苗在黄昏的月光下化作两股烟雾进入了坟内。
杜重凡虽然得了百两纹银,喜不自禁,心里还是忐忑得直打寒战。他呆立了片刻,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精神后,担起货担疾步向家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