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来到县衙,求见宋秉来。宋秉来让差役带到了后衙。寒暄已毕,陈焕生阴阳怪气地问道:“听说知县大人买了不少瓜种?小民不明白了,大人又不种瓜,买瓜种干啥呢?”宋秉来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都怪小四憨,愚蠢,愚蠢至极!”两个人忙着问是怎么回事。宋秉来这才讲起来。
快过年时,宋秉来想着该备些年货了,就喊小四憨来。小四憨虽然憨点儿,但没那么多贼心眼儿,不会昧银钱,宋秉来对他很信任,采买的事经常交给他来办。小四憨来的时候,宋秉来正跟夫人说,北方严冬太难熬,没啥瓜果可吃。若是夏秋,就有白沙蜜和绿宝石了。小四憨进来,他吩咐小四憨去买些瓜子。谁知道小四憨把这两段话连起来听了,跑到傅家,买回了白沙蜜和绿宝石的瓜种,还给炒熟了。等他看到熟瓜种,为时已晚。
冯金城脱口问道:“啥,把瓜种给炒熟了?”宋秉来点头苦笑。陈焕生和冯金城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无话可说,只得告辞出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没了瓜种,种不成瓜了,只得又买了谷种,种上了谷子。
这一年,周边省县都风调雨顺,谷子丰收,卖不上价去,冯家和陈家少赚了不少,自然在心里大骂小四憨。也是这一年,邻县的瓜果也都获得了丰收,品相好,甜度高,价钱不错,有的还被朝廷定为贡品,声名远播。冯金城和陈焕生更加恼怒,但却不知道这个火儿该冲谁发。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开始过年了,街上也热闹起来。这天下晌,两个差役来到冯家,递上名帖,原来是知县宋秉来请冯金城到县衙去赏宝。冯金城哪敢说不去呀,跟着差役就出了门,心里暗想,倒不知这宋知县又憋的什么馊主意,倒要小心为是。
来到后衙,那几位种地高手也都到了。饭菜都已备好,虽不奢靡,但也算丰盛。宋秉来端起酒杯:“各位乡贤,宋某先在这里赔礼啦。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他正要干杯,陈焕生却说道:“且慢!宋大人,既然你邀请我们来赏宝,那还是先赏宝再喝酒吧。不然,我们心里总是不踏实,这酒也喝不出味道来呀。”宋秉来放下酒杯,说道:“那好,就请各位到书房中去赏宝吧!”
陈焕生先进了书房,没半炷香的工夫就出来了,说道:“知县大人的书房里,根本没宝呀!”宋秉来说:“有。只是你没发现吧。”冯金城进去,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宝。那几位也紧跟着进去,同样是一无所获。看着大家失望的神情,宋秉来狡黠地一笑,说道:“本官的书房里没有宝物,你们才不会逗留,这么快就出来了。没有宝,才是本官的宝啊。”宋秉来得意地哈哈大笑。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秉来苦笑了一下,这才无奈地说,本朝官员,多溜须拍马之辈,都想把当地的特产层层奉献。州府的官员,为了能寻到宝物,更是大费周章,到各县去勘察。邻县出产的白薯又甜又面,就被知州看中了,要当成贡品,各级官员频繁过来验查,县里花费了大笔的银钱来招待。银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跟老百姓征收。验查过了,又觉得原来的种植面积过小,征收了许多土地来种。征地的钱,又让老百姓摊交。故而,老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他得知此事后,就想,若是县里啥都不出产,没有官员来,那才是老百姓的福气呢。他又知本县以冯家的白沙蜜和陈家的绿宝石最着名,另有甜棒罗等几家紧随其后,他就想尽办法,让这几家种不成。
说到这里,宋秉来释怀一笑:“宋某虽被你们称为大老爷,但这个知县的官职在上面看来,真算不上什么,若被逮住把柄,境遇也会很惨。所以,我也不敢明着来,只能背地里搞些小把戏。好在,都成功了。明年,我就该到任了,要致仕回乡。你们种什么,随意吧,我就不管了。”
几个人如梦初醒。陈焕生大声说道:“大人,你考虑得周全,全是为了我们老百姓好啊!不管别人种什么,我就种谷子!”那几个人也紧跟着说道:“对,我们就种谷子!”冯金城倒了满满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起来,说道:“刚才,知县大老爷说,没有宝就是宝。我觉得,大老爷才是我们的宝。大老爷,我诚心诚意地敬你一杯。”
几个人都站起来,跟宋秉来碰杯。他们的笑容里,有崇敬,更有无奈和心酸。那些不便言明的感觉,就在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