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土地爷(3)

苏知州走下堂,来到土地爷跟前,俯下身来,将耳朵附在土地爷的嘴边,一边静听,一边不住地点头。然后他抬起头,直起身,对大家说:“众位乡亲,土地知错了。他说盗贼就在人群当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着教人向善的原则,作为一方土地,他想给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出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土地爷还说,刚才他替小偷挨了十鞭子,就是想让小偷良心发现,自己招供。如果此人马上出来自首,把银子原封不动地交出来,就罚他十鞭算了。”

此刻,土地庙前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纳闷,会是谁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没人招供。苏知州再次附耳在土地神像前,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对大家说:“土地又说了,既然小偷不识时务,他也不必替贼隐瞒受过。他要分三次提醒六个字。说出前两个字后,偷盗者招了,罚两倍的鞭数,也就是二十鞭;说出中间两个字后,偷盗者招了,罚三倍鞭数,也就是三十鞭;等说出最后两个字后,偷盗者还不招,不仅罚打五十鞭,还要关监坐牢。还是没人招供是不是?那我就按土地爷的口谕办。先说前两个字——三酉!”

人们皱紧了眉头,面面相觑,三酉是什么意思?谁叫三酉?

苏东坡见人们疑惑不解,便解释道:“三酉嘛,就是个酒字。偷银子的人肯定与酒有关系。”

此话一出,有一个人吓坏了,就是开烧酒铺的胡三孬。他惊慌失措,低垂着头,一个劲地往人群后面退……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人招供。苏知州又说了两个字:“不好。”他又解释说:“不好嘛,就是个孬字。咱们这村里可有名字叫什么孬的人吗?”

“胡三孬!”

“开烧酒铺的胡三孬!”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道。同时,将目光纷纷投向正往人群外挤的胡三孬。胡三孬一下吓傻了,他两眼发直,浑身哆嗦,瘫倒在地。

苏知州紧接着又道:“还是没有人招供吗?”

胡三孬立刻连滚带爬地来到苏知州面前,一边叩头,一边叫道:“大老爷啊,您不要再说了。小的该死,银子是我偷的。我就是胡三孬……”

且说当晚桃花打酒让胡三孬心猿意马,挑逗不成,便恼羞成怒。望着桃花离去的背影,他想:于正不在家,一个妇道人家,这时候打酒,一定是家里养着野汉子。既然你不理我,我偏要跟着去看看。要是被我捉奸在床,哼,还愁你不顺服?嘿嘿,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封口费……想到这里,他就悄悄跟在桃花的身后。

桃花毫无察觉,回到家后,将大门锁上,就进屋忙活着做饭。

胡三孬站在于家大门外,等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见猪圈围墙外有堆土杂肥,正好方便踏着翻墙入院。

屋里灯光依然亮着,窗纸上,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并且传出男人说话的声音。

胡三孬心里暗喜: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小贱人,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呸!背地里还不是照样偷人养汉!活该你倒霉,今天算是栽到我手里了。他刚要破门而入,却又停了下来,心说等一会儿,他们睡着了再下手也不迟。好奇心使他忍不住要先看看里面的野汉子是谁,就蹑手蹑脚来到窗前,用手指蘸着唾沫将窗纸洇湿一个小孔,单眼往里瞧。我的妈呀,亏着没有莽撞造次,原来是于正回来了。他正要离开,却听到于正把藏银子的事告诉老婆。他心里一阵狂喜,总算没白来,立刻悄悄退出,翻出墙外,直奔土地庙而去……

看到这里,大家一定还在疑惑,这土地爷还真的会说话?原来这胡三孬的为人极坏,仗着自己开烧酒铺赚了几个臭钱,在村里勾引人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早已经有不少人反映到苏轼的耳朵里。只是受害人惧怕胡三孬的淫威,没人敢站出来揭发。当苏轼听了于正两口子的诉说后,就断定,嫌犯非胡三孬莫属。可是,这全是推断,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苏轼亲自到庙上和于正家里外查看了一番,发现于正家院墙有两处被人爬过的痕迹。其中一处靠近大门楼子的是于正自己爬的,南墙靠近牲口棚的一处墙头脱落了泥皮,是窃贼爬的。再看于正家窗外墙根,有大小不一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是于正的,另一个经过测量,与院墙外土杂肥上面留下的鞋印相吻合,同时还发现了窗户纸上指头肚大小的洞,更加证实了苏轼的推断。这也还是没法指证事情就是胡三孬干的。苏轼灵机一动,计上心来。首先利用人们迷信的心理,散布出梦中拜会土地爷,土地爷索要钱财一事,让盗贼知道土地爷爱财。做贼心虚的小偷为了堵住土地爷的嘴,一定会偷偷到庙里上供。苏轼事先让人躲在庙里,要是盗贼上供的同时嘴里祷告出要求,事关盗银秘密,可以当场抓捕。果然,胡三孬连续三天半夜里都到土地庙烧香焚纸叩头祷告,但是,嘴里却没出一点儿声音。

虽然种种迹象再次验证了胡三孬一定是嫌疑人,但是仅凭给土地爷上供就判定人家是盗贼,也没说服力啊。于是苏轼大人才进行了第二套方案——公审土地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