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高考结束后就搬回家里。搬回来的那天,他故意对我说:“看来妈妈下山摘了胜利果实后,嫌果实不好吃,又把果实退了回来。”我一听就急了,冲到爸爸房间对他埋怨,不该什么事情都告诉壮壮。儿子赶忙替爸爸解围道,说走的那天我脸难看得一塌糊涂,还挤着笑,都不要爷爷说,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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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想做一个结语,该怎么结束呢?仿佛也只有升华式点题了。
但我却想说说我们这个特殊家庭。小的时候,我身体极端不好,什么小儿百日咳、小儿佝偻、急性肺炎等等病症都得过一遍,至于发烧咳嗽那是家常便饭,儿时的我也成为南京儿童医院的常客。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上午外公背着我去儿童医院,我挂水治疗时,外婆给我和外公送饭。挂水结束时,妈妈来接我,晚上爸爸按医嘱给我服药。
再大点上小学时,我偶尔会听见邻居及儿时玩伴背后议论我长得不像爸爸妈妈。脸型、眼睛鼻子眉毛都不像,还说这么爱干净的夫妇,怎么会生出这样邋遢多病的儿子。当时也没当回事。
2000年前后,妈妈患乳腺癌,手术过后,我陪夜时无意听到两个值班护士议论妈妈。一个护士说:“我就奇怪了,听说八床(妈妈的病床号)没有生育史,两天陪夜都是她儿子,肯定是干儿子……”“你脑子进水了,八床就不能抱一个,真笨。”另一个护士不屑地说道。
如果说,小的时候虽然也有对自己身份的怀疑,那么那刻便是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我背上了巨大包袱,话少了,人也不在状态。我的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父母的眼睛,他们骗我说:“别听一些小人胡说八道。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爱你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还有什么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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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走后一个礼拜,二姨和大姨支开我儿子,代表妈妈娘家和我谈话,爸爸也在身边。说的是:“你妈妈和爸爸结婚不久,便得了子宫肌瘤,做了子宫切除,没办法生育,才抱的你。你爸爸一直对你妈妈和你不离不弃,我们作为娘家人都感激你爸爸,你爸爸是忠厚人。你妈妈走了,你要照顾不好你爸爸,甚至对你爸爸犯浑,我们作为你妈妈的娘家人第一个治你。”爸爸赶忙在一旁为我解围说:“不会的不会的。”
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起初对这话的理解是,幸福的家庭可能是门当户对、衣食无忧、兴趣相近,不幸的家庭刚好相反。后来,随着自己阅历的增长,门当户对、兴趣相投、衣食无忧的家庭也会解体,沦为不幸,当然,相反也有长相守,圆满终身的。
按理说,妈妈走后,在外人看来,我们本就特殊的家庭,更加风雨飘摇了。但六七年后的今天,我们三个男人可以自豪地告慰妈妈的在天之灵。慈爱聪明能干的妈妈,你虽然匆匆离我们而去,但我们这个特殊家庭还在,没有解体,反而越来越牢固。我们一直在一起,有时难免会短暂地分离,但我们三个代沟明显的男人的心始终在一起。
过了2023年11月10日,我已过半百了,却仍觉得“爱”字不好解释,没办法量化具化,“爱的模样”似乎也没有标准化动作。一年又一年,爱每时每刻都会在我们的身边出现,它可以是一句关心的话,也可以是一个关爱对方的举动,还可以是一辈子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
妈妈走后,凝聚我们一家三个男人的就是“爱”,让这个家得以正常运转的就是一个个“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