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只是在学术上对我严苛,在她的指导下我的论文才渐渐像个样子。如今大论文写完了,小论文也发表了,但是与论文朝夕相处斗智斗勇的日子,着实把我的自信都消耗殆尽了。
进入三年级,论文降为次要矛盾,找工作成为生活的重点。大家都在往体制内卷,我想我的要求不高,加上我的工作经验,去企业应该不难。但秋招开始时,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投了多少份简历,每一个公司几乎都要经过简历关、笔试、结构化面试、无领导小组讨论层层筛选。我本科毕业时只面试了两个公司,选择了其中离家近的企业。那时没有经历的找工作的苦,现在加倍地还了回来。谈吐、眼缘、专业、经验都可能影响面试结果,对我而言求职路上又多了两只拦路虎,年龄和性别。
都说时代抛弃你的时候,连句再见也不会说,而有礼貌的求职公司至少会在淘汰你的时候发一封没有灵魂的感谢信。参加我的老东家在杭州的公司终面时,面试官看在我是“故人”的面子上给了我一次“特权”,在面试时告知了我面试结果——“集团管培生的年龄要求是26岁”是他们不会选择我的原因。在我读研之前同事们就曾打趣“等你毕业,公司招聘也要研究生学历了”,一语成谶,甚至只要年轻的研究生了。
另一次被现实敲打发生在一个规模不大的公司的实习生面试上。主管说:“即使我让你来实习,也不会给你转正。因为你很可能毕业要结婚,要生子。抛开工作热情工作能力不说,光是这么长的假期,我们这样规模的公司就承受不起。”
那一刻,我想说:我是个工作狂。我现在是单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婚,我也不一定会要孩子,二十多岁的姑娘刚毕业也可能要结婚要生子。但是这些话,我还是咽进了肚子里。我不想用这样几乎没有尊严的保证去换取一份工作,更不应该拿女性在职场的劣势去伤害女性。那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如果秋招给我的打击是拳拳到肉,春招的打击则是无声无息。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连面试的机会也寥寥无几。没有工作,寒假在家看奥运的我,可以说是非常讨厌蹦出来的招聘公司的广告。在读研之前,我曾想过我的处境可能会不如读研之前,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难。
我的故事听起来好像有点惨,放弃了待遇不错的工作来读研,读完连要饭的碗都没了。如果问我后不后悔,我还是会回答:一点也不。毕竟都说人们回首过去,想到那些不曾去做的事情,会比想到自己做事时曾犯下的错误要难过得多。
如果时间回到2017年的秋天,我还是会在一个晴朗的中午走进这所学校,躺在草坪上晒晒太阳,在心里悄悄种下一颗要来这里读书的种子。如果时间回到2018年,我还是会在无意间打开施一公的《开讲啦》的演讲,被那句“生命只有一回。如果不把生命体验到极致,你不后悔才怪”深深震撼。如果时间回到2019年,我还是会满眼憧憬地打包好行囊,背井离乡,来到这座虽然交通差劲,但是1到10月桂花飘香,就把我迷得找不到北的城市。幸好时间回不去了,我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改变我当时的选择。
如果不考研,我不会发现原来我可以抓紧时间汲取那么多知识,原来我也可以成为时间管理大师。我在读研期间研究的东西,很大程度上,不会给人类社会带来一丁点儿的进步,但是我接受到的系统的学术训练和气质的熏陶,是让我完成自我迭代的财富。就像塔拉·韦斯特弗说的那样,教育应该是思想的拓展、同理心的深化、视野的开阔。它不应该使你的偏见变得顽固。如果人们受过教育,他们应该变得不确定,而不是更确定。
尽管哪个幸运的公司会得到这个乐观又上进的我还是个未知数,但我都会继续保持好奇和勇敢,坚持做一个脚踏实地的梦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