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到了腊月再加上放寒假,我们这些小孩子简直高兴得快要疯了。
在人声嘈杂的集上,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是年画摊儿,卖画儿人将画儿一张张挂在墙上,或在树上拴根绳,将画儿挂在绳上,不能挂的画儿,就一沓一沓地铺在地上,再用砖头瓦块压住。我们挤在人群里,一摊儿挨一摊儿地细细观赏着,孩子家眼神好,老远就能看清画中的蝇头小字,不由得念出声来。卖画儿人知道我们身无分文的底细,并不因此看不起我们。相反,还蛮有兴致地给我们讲解画中那深奥的故事,使我们大开眼界,增长了许多知识。记得有一幅画儿,画的是一池碧水托出鲜红粉嫩的朵朵莲花,水里游动着数条青青的扁扁的鲶鱼,意为“年年有余”,它寄托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不经意间,我们走到画摊儿尽头,但仍舍不得离开,便又折回重新浏览一遍,直到太阳偏西,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我将在画摊儿上的所见所闻及感受体会一股脑儿地说与父母,极力撺掇他们快去买画儿。父母听了,似乎并未为之所动,反劝我不用着急,等到年根儿再买也不迟,那时的画儿会更便宜些,因卖画儿人也得过年,年前卖不出去就没法再卖了。我虽觉得有理,但心绪难平,好不容易挨到腊月底这天,我和父亲一起去赶集买画儿,可是,卖画摊儿已撤了过半,我事先看好的那些画儿多数不见了。我噘着嘴,噙着泪,跟在父亲身后,在年画摊儿前转悠。面对画面各异、色彩斑斓的年画儿,父亲选得很仔细,那认真的样子,俨如精选来年耕作的种子或苗木。父亲与卖画儿人讨价还价,花了一元钱就买到了一套带轴的墨竹八扇屏。此画儿画得极好,裱得也精,但乡下人不认这种黑白写意画,他们过年图个红火热闹,愿意买花里胡哨的,故此画在乡下集市上“失宠”,被父亲歪打正着买下了。不管我同意不同意,父亲还选好几张别的画儿一同卷起,放入置办年货的菜篮中,脸上的神情充满着满足。
回家后,我和父亲将那带轴的墨竹八扇屏挂在墙上,再将那些不带轴的画儿钉在墙上,方法是把芦秆用刀一劈两半,压住画儿的边缘,再用尖尖的枣刺钉住。烟熏火燎的土墙经年画一点缀,显得气派亮丽了许多,给农家增添了春节的气息。年画不仅给自家人欣赏,还给亲朋好友、街坊四邻看。人们来拜年,也就看了画儿。我们这帮孩子谁家买的什么画儿,贴在哪间屋的什么位置,都了如指掌。也难怪,在那物质生活艰苦,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对年画这道美丽的风景,能不刻骨铭心吗?
这些年,无论走亲访友,还是下乡采访,一有机会我都不忘去农家厅堂看看年画,有的人祈“福”,年画是“迎春纳福”;有的人求“财”,年画是“招财进宝”;有的人望“寿”,年画是“松鹤延年”;有的人盼“禧”,年画是“喜鹊登枝”……
一张张色彩艳丽、吉庆祥和的年画,寄托着人们的美好愿望,也使春节的喜庆气氛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