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自凉州的一匹马。
驰骋在河西古道上找寻飘荡千年遥过沙碛的声声驼铃找寻天马西来从西极的足音。
走过千山万水最想到达的地方是阳关。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阳关。梦回阳关、走马阳关是我生命里挥之不去的向往。无由会晤的日子里畅想、怅望。
西北偏西是敦煌。心归处是敦煌。乐响起动敦煌。当《乐动敦煌》的大幕拉开应朋友之邀再次沿着西行之路走向敦煌。
朝圣敦煌寻梦阳关的强烈愿望强烈升腾。在敦煌的夜色里,在敦煌的烈日下,分明听得到阳关悠长而逼真的呼吸,一如阳关三叠。那是阳关在呼唤我。
站立敦煌的阳关大道,打开历史的两扇大门,左边玉门关右边是阳关。开启处中原的风吹过高原吹向远方。丝绸之路、玉石之路、青铜之路、彩陶之路、香料之路……在万籁齐鸣的天地之恋间活化出历史的印记。当然还包括激情澎湃的良马之路。那同样是属于我们的辉煌。
不论是玉门之南的战略布局,还是阳氏杨氏家族的奔波迁徙,当天汉雄风掠过这片土地,汉武大帝在“列四郡、据两关”的棋盘上郑重地落下了一枚棋子——阳关。这枚棋由此生根。千万年不朽扎根国人心田。
兴亡千古繁华梦。阳关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注定如胡杨般守望大漠的宿命。他是将士无论繁华抑或荒凉永远守护着边关的安宁与通畅。她是母亲无论和平还是纷争从来安详地在乡关惜别着慈善的子民。杀伐与庆贺,哭泣与叮嘱,念起一次落沙一粒,阳关都默默接受静静承载。这是一种中国式的浪漫阳关造就的浪漫悲情而温婉。
“西出阳关万里行弯弓走马自忘生。”扬鞭阳关道憾在错位的时辰。一直在想夕阳落日下的阳关定是分外美丽。即便曾有的长河已然不在,缭绕的烽火也不再燃起落日圆。烽燧孤、旅人立再加上远天边飘来的羌笛声、古琴声,最好还有那埙声。彼时的阳关定将幻化出别样的千佛洞天。
可惜我嗒嗒的马蹄行过那是一个多云的清晨伴着缥缥缈缈卷起沙尘的清晨。也许这也是一种别样的缘分。余秋雨先生见到了阳关雪凉州大马见到了阳关风尘。
扬鞭阳关道寂寥的戈壁平静而祥和。几千年了大地依然如故不喜不悲。举目四望唯恐错失历史遗留的每一件信物。一马平川的田野,一线发丝式的土垄,逶迤而过。时隐时现那是见证着战争与和平的南湖塞墙。还有山水沟大墩烽隧还有象形山睡佛、“西行之路”上的心愿石连同龙勒、渥洼这些史册中频频出现的地名,随着疾速的行驶由点到面连缀起历史的阳关古道。斑驳陆离苍凉雄浑。
南风知我意,错将清晨作黄昏。苦于过客般的命,无暇领略阳关博物馆的苦心设计和运营。一张入场券购买的是踏上阳关的心境寻梦般的心境。错位的方向感让我获得短暂的满足,昏黄的太阳宛如渐落的夕阳,一抹血阳,半峰残垣,稀少的行人,足以让我穿越两千年的风霜去窥探曾经的繁华曾经的荒凉。
他们来了。沿着阳关古道,解忧公主荣归故里,高僧玄奘返回长安,边塞诗人岑参两赴西域,马可·波罗踏上神秘的东方土地。他们来了。知名的不知名的南来北往东进西行铁衣辛勤久箸啼别离后少妇欲断肠征人空回首。从阳关经凉州到长安奔徙在五千多里的大道上,万里风烟里,放飞着不生不灭的阳关梦。
阳关作为交融开放、建功征战、情感寄托的历史地标,已成为中国人永恒的精神边关,一如胎记般的精神乡关。
站立“阳关耳目”,空气是寂静的,风也停止了呼吸。昔日的河道、古道、馆驿、边城都在黄沙下叹息。抬眼望平沙莽莽黄入天,古董滩下古城寂。难见秦汉洒落的明月,难见络绎不绝的明驼宛马,难见持牒出关的行者,难见饮酒壮别的旅人,只有今天的人们在这里拍照直播览胜思古。再回首的人们也许携带着一丝温柔,也许盛载着一腔豪情。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风里雨里摩洁遗立。因为口吐莲花的一句承诺,诗佛矗立阳关,左手执杯右手高擎,迎来送往着芸芸众生。王维守了阳关千年还将守得阳关万年。在传承不息的文化运河里,阳关前方是思念,未来是希望。天不荒地不老,王维成了永远的阳关故人。
文武兼备阳关不老。来去缘遂阳关长青。朋友说敦煌是一个遥远的梦,是出发的借口,是归来的理由。阳关亦然。我必须得承认那个清晨,我把一声欣慰的叹息卸在了阳关脚下。盛夏的漠风裹挟着我的叹息,沿着那条古道,一直飘向关外飘向天际。
我把叹息卸在阳关我把阳关驮上马背。于是我便有了思想的高度,有了历史的深度,有了思念的温度。
走马阳关,我是过客,亦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