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次逛早市，我会经常到他们的小摊上转转。寒来暑往，渐渐熟络起来。小伙子叫纳捷什金，来自白俄罗斯明斯克，在哈尔滨某大学留学三年，学工商管理专业。前年毕业后，选择在哈尔滨创业。彼此熟悉后，我问：“你既然想在中国创业，为什么不选择环境更好的南方？”他说，南方太热了，受不了。哈尔滨这座城市很不错，人也热情，气候和白俄罗斯差不多，生活更习惯一些。在我和纳捷什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的时候，姑娘会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不时地瞟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含着某种警觉。我一直想问他们的关系，情侣还是兄妹，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又觉得那是人家的隐私，外人不好过问。有一次，我起得晚了些，到早市买菜时，已到收摊时间了，早场上的人稀落下来。戴着红袖箍的市场管理人员，拿着扩音喇叭一个劲重复着喊：“到点了，到点了，收摊了……”我走到纳捷什金摊位附近，看见纳捷什金和姑娘一边把摊板上的货物往三轮车上搬，一边嘴里咕咕噜噜说着什么，他还伸出手在姑娘的脸上轻轻拍打了几下，姑娘低头无声地抿嘴笑，脸上泛起红晕，突然趁纳捷什金不备，飞快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纳捷什金则就像个活着的雕塑，面无表情。
每当临近节日，纳捷什金的小摊前都会围满了人，这个时候，姑娘自然不能再在旁边清闲了，也帮着拿货收钱。俄罗斯生产的糖果、饮料在这里销量最大，价格虽然高些，但味道独特，而且个儿大量足，很是实惠。买这些东西的人大都是上年纪的老人，他们都是给自己的孙子外孙买的，这些来自邻国俄罗斯的特色食品，无疑是孩子们节日里的最爱。有些老人会趁乱或以品尝的名义多抓几把糖，偷偷揣进衣兜里，我发现纳捷什金明明看见了，却没有阻止，只是盯着那人看，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被他盯住的老人，有的一下就羞红了脸，急忙把藏在衣兜的糖块扔回去，钻进人堆逃遁了，有的则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没事人一样，表现出极强的心理素质。
然而，平日里的大多数时间，纳捷什金的小摊还是有些冷清的，毕竟这些来自俄罗斯的商品虽然质量上乘，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有些小贵。
春节过后，受公司派遣，我到武汉参加岗位培训，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回到家再逛早市，发现纳捷什金一个人在自己的小摊位上忙碌着，却不见那姑娘的身影。他见了我并没有表现出对老客户多日不见的惊喜，只是向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脸上依旧毫无表情。见他一连几天都是一个人在忙乎，我不免好奇。这日，我借买了瓶格瓦斯，随便问道：“怎么就一个人了？”纳捷什金说：“阿吉娜回阿塞拜疆了，过几天我也要回白俄罗斯去。”
“你在白俄罗斯找到工作了？”我打开手里的格瓦斯喝了一口，问道。
“是的。”纳捷什金一边从三轮车上往铺板上摆货，一边告诉我说，他的叔叔在明斯克开了一家“丝绸之路”百货店，生意很红火。叔叔知道他会汉语，来电话让他回去帮他。
“中国的‘一带一路给白俄罗斯带来很多商机，我也准备在明斯克开家自己的店，专门卖中国的产品，肯定能挣钱。”他依然面无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据一个懂俄语的朋友说，纳捷什金在俄语里是希望的意思。
三天后，早市上那个存在了三年多的俄罗斯商品小铺不见了，那个位置上换成了一个卖笨鸡蛋的摊位，摊主是个粗声大嗓的农妇。有人感到奇怪，咦，那两个外国小贩怎么不见了？我一边拎着菜往家走，一边大声叹道：“人家回国挣大钱去了。”
如今，几年过去了，不知道纳捷什金在明斯克的店开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