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为什么不爱上课了?

“大学生可以在任何地方,但不一定在课堂上。”

这个说法来自一名大学生。近年来,大学生不爱上课成为一个普遍现象。南京大学数学系教授朱富海发现,除了不爱上课,学生们也表现出沉默和被动,在他的课堂上,学生不愿意被点名发表看法。

在朱富海看来,大学给学生提供的不仅仅是一门课的知识和完成考试的解题方法。“我们授课时并不只是教授理论,而是教授怎么处理问题。我们希望学生在课程里学到的东西,不仅是知识本身,更是理念和思维方式上的提升。”

暨南大学人类学教授曹雨发现,自己课堂上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在《为什么大学生不爱上课了?》一文中,曹雨写道:

“在我主讲的课堂上,出勤率从几年前的偶尔有几人缺席,变成了现在普遍的经常性的缺席。就2023 年春季学期而言,出勤率最高的时候从来没有高过85%,而日常在60% - 70% 之间浮动。

”这个问题绝不仅仅存在于我授课的课程和班级,在与学生们坦诚交流出勤问题的时候,有学生说:‘大学生可以在任何地方,但不一定在课堂上。' 也有学生安慰我说:' 即使必修课,两百人的大课室,只有三四十人。’在与其他老师交流的时候,他们也坦陈出勤率存在问题,如果不点名,那么出勤率能保持在50% 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仅就暨南大学而言,不点名的课堂,出勤率可能不到50%。而来上课的学生,也大多沉迷于手中的电子产品,认真听课的寥寥无几。

发觉学生”不交流“的,还有南京大学数学系教授朱富海。他先后在南开大学、南京大学的数学系任教,在招生咨询中,他接触到了不少有意报考南大的高分学生和他们的家长。大部分学生是和家长一起前来咨询,而在咨询的过程里,有的学生甚至全程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学生的沉默和被动,延续到大学的课堂上。

不愿意被点名的学生

朱富海是喜欢在课堂上和学生互动的老师。

他有时会点名让学生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很多学生表示,不想被点名,因为”一被点名就紧张,会的问题都不会了“。后来他征求学生意见,是否应该在课堂上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80 个学生里,只有10 个人愿意被点名,而将近一半的学生表示”无所谓“。

在一次代数学的期末考试中,朱富海发现有一道相对简单的经典问题,得分率异常低。

他曾经把类似问题交给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思考,虽然遇到一些小麻烦,但小学生最终给出了令人满意的解答。大学新生的表现,让他感觉绝大多数学生没有完成从高中到大学的过渡。

朱富海在线上开过一个讲习班,希望帮助学生弥补高中与大学之间知识、思维方式上的差距,然而效果并不理想。第一节课有170 人来听,第二节课就只剩下几十人,后来的几次,每次参与人数只有十多个。

”学生在中小学阶段学习数学时,完全是为了高考拼命地刷题,很少有思考的时间。而在大学里,给学生一个非常简单的概念,他就蒙掉了,因为他没有见过。这让我觉得,很多学生已经不敢尝试或者不愿意尝试,或许更糟糕——不会尝试。经过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训练,学生本来拥有的探索能力却消失了,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朱富海说。

在《大学,有什么用》一书中,剑桥大学教授斯蒂芬·科利尼提到现代大学至少应该”追求高深学问,促进前沿研究,不完全受制于解决眼前的实际问题“。

法国人类学家拉图尔则将”科学“和”研究“区别开来:”在过去的一个半世纪里,科学发展令人叹为观止,但对这种进步的理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的特点是从‘科学’文化过渡到‘研究’文化。科学即确定性,研究即不确定性。科学应是冷峻的、有序的、超然的,研究是热情的、纠缠的、冒险的。科学终结人类的分歧,研究则以更多分歧来为论战助力。科学通过尽可能地摆脱意识形态、情绪和狂热的束缚来产生客观性,研究则以所有这些要素为基础来使调查对象变得熟悉。“

我们的基础教育常常被诟病为”填鸭式“教育。巴西教育学家保罗·弗莱雷在《被压迫者教育学》一书中如此描述灌输式的”填鸭式“教育:”这种讲解教育的显着特征是冠冕堂皇的言辞,而不是其改造力量。‘四乘四等于十六;帕腊州的州府是贝伦。’学生把这些语句记录在案,把它们背下来,并加以重复。他们根本不明白四乘四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州府’在‘帕腊州的州府是贝伦’这个句子中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不懂得贝伦对帕腊州意味着什么,而帕腊州对巴西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