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台街道在激发创新的活力中,又迎来了加速崛起的新机遇—旧村拆迁规划的工程正在聚势推进。
随着拆迁的挖掘机开进村子,一座座老房子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慢慢隆起的灰尘回归了大地。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忙不迭地跑回老屋。老屋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望着熟悉的家门,我的心中溢满了眷恋之情。这里毕竟生我养我的地方,有着我一生无法释怀的思念。
老屋是四间土坯房,黑瓦盖顶,木棱子窗,中间过堂一边一个土灶台,每个灶台都连着一铺土炕。我与奶奶住东间,父母住西间,两个姐姐住里间。
那时候的奶奶并不显老,满头的黑发,一对浓眉大眼透着睿智和仁厚。奶奶常用她的粗手指,拾掇着老屋细碎的光阴。每当夕阳还挂在树梢上时,奶奶就踮着小脚开始在灶台上做饭。等到天黑时,父母从生产队里劳作归来,在院子里抖落身上的泥土,卸下一身的疲惫,一家人围坐在奶奶的大炕上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那是我们全家最幸福的时候,如今只能萦绕在梦里。
老屋有个硕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奶奶栽种的她最喜爱的大红月季,还有杏树、梨树、柿树……南墙根还有两棵挺拔的梧桐树。每到春夏的时节,开花的梧桐满院芬芳。在这鸟语花香的院落里,有我温馨的童年记忆。
我是家里的独苗,奶奶爱孙心切,看管得严。只要我与小伙伴们在街上一起玩耍,她总是千叮咛万嘱咐,不时地站在街门口张望。奶奶对我的那份关爱胜过爱她自己。而我最喜欢在浓密的梧桐树下,依偎在奶奶怀里,听她讲年轻的事情或书中的故事。
奶奶说,她是富户人家的小姐,读过七年的私塾,又有一手好针线活儿,后来经媒妁之言嫁给了爷爷。爷爷在王台镇当铺后街开了一间杂货铺。在他们的苦心经营下,生意也算有声有色。后来,爷爷把积攒下来的钱置办了田地,这几间老屋就是当年置办的,院子里栽种的百日红树也是爷爷留下来的,只有花草是她栽种的。十几年来,他们在这几间老屋里一直相濡以沫,过着平凡的生活。世事无常,日子正蒸蒸日上的时候,爷爷因病去世,家财散尽,她辛辛苦苦地拉扯着七个子女,直至他们长大成人。
奶奶识字,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她将“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文化内涵融入家风的传承中,希冀家族成员能勤奋好学,将来有好的德行和前程。父辈们在这种精神感召下努力上进,最终都在城市安家落户,服务于社会。只有最小的父亲与奶奶一起守护着老屋,呵护着传承的血脉,这是奶奶历经人生沧桑,晚年所获得的最大的幸福和满足。从奶奶的故事中,我学到了很多,也很仰慕她的智慧。如果说,奶奶是一本厚重的书,那么我只肤浅地浏览了几页,其深奥的意义并未完全读懂。奶奶留下的《增广贤文》,我一直保留着,而爱上文学的我,至今仍在文学的天地里蹒跚前行。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崭新整洁的好,唯独书籍不是。
时间如沙漏,不知不觉间,我已成了一名初中生,大姐也出落成青春靓丽的大姑娘。父亲决定在大姐定亲以前建一所新房子,选址就在老屋基的后面。经过一年半的筹措,终于在1984年的春天开工了。新房红砖到顶,红瓦盖顶,玻璃门窗,建成之时,在清脆的鞭炮声中,惊羡了全村不少人的目光。大家纷纷来观看房屋的布局结构,谋划以后建房的图样。父母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房,更换了老屋的门窗,又铺了地面,而我和奶奶依旧守护着老屋温暖的岁月。
光阴似箭,我结婚生子,奶奶一直跟随着我生活。在与她朝夕相处的生活中,我学会了不少做人的礼数和生活的哲理。她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一直照亮着我前行的路。
2017年,老屋坍塌了。我站在院子里,风轻轻地从我脸上掠过,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掌。我感觉到时光在流逝,从我的身边、从我的发间、从我的指缝里,缓缓地、均匀地,像发出汩汩声的流水。我随即又建起老屋。
老屋则带着无数的光阴记忆,温存着我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