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风中飘曳的蒲草,植根于故乡,于原初的记忆,凝望远方。而当孩童们的视野随成长日益远阔,脚下的方寸天地似乎不再值得依偎,天边雁,过耳风,都让他们想要追寻。当他们终于远走,跨越远洋,来到当时渴盼的目的地,即便满心欢喜,也总有寒夜让在外的游子们又留恋起那个可以安眠的怀抱。故乡与远方,是生命中遥远又交织的两极,而这片土地正是千千万万背上行囊远行的游子的故乡—江门。
第一次踏进这片土地是在某一年的暑假,我漫步在江门的老街,仿佛回到了那个繁华的年代。街道两旁,骑楼林立,古色古香的建筑诉说着曾经的辉煌。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青石板上,泛起一片金黄。街头巷尾,不时传来阵阵侨乡特色的方言,让人感受到一种别样的亲切。
携带着课题调研的任务,我在本就炽热的天气,循着访谈对象的地址,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村镇。在江门的街头巷尾,时常能遇到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们坐在门前的石椅或是木凳上,悠闲地晒着太阳,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眼神中透露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深眷恋,对那段异国他乡的经历感慨无限。
“那您在外边事业发展得这么好,怎么想到再回来呢?”我看着访谈稿向老人问起。
或许是落日的余晖打在了他的脸庞上,老人微微愣住,沉默片刻,更显憔悴与沧桑,几次试图张嘴的话语最终都被沉默所代替,最后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故乡嘛,年轻时候再多的尝试,老了也必须回来。”言毕,他的眼里满含着不舍、惆怅与遗憾。我虽不解老人为何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却也不好再多问。
访谈结束后,我行走在返回旅店的田间小路上,炽热的阳光把河水给舔瘦了,向阳山坡的花草被烤得弯了腰。本是异乡人的我们,在这片土地上却丝毫不感到陌生与隔阂,反倒有一种血脉相融的亲切,也印证了史铁生先生那句:“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许是这血脉里的传统,无论过去还是此刻,这片土地所孕育的孩子们总爱在成长后外出离乡,却终究会在某天回到这里落地生根。调研实践的日子里,我们还与当地的镇政府合作开展了一个多月的支教活动,来参与课堂的大多是镇上的孩子们,每日接送他们的大多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孩子们的父母大多是在外务工,偶尔才会回到这里,多数时间都是孩子们和老一辈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个城镇里为数不多的青年人也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异乡人,带着各种目的来到这片土地,停留数日便会离开。
“那这不就是老龄化空城了吗?”队伍成员疑惑道。这个疑问也困扰了我许久,但不同的是这片土地的孩子无论年轻时如何努力地挣脱向外求,却都会在年老时不遗余力地回到这片土地,而孩子们告诉了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