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三伏天,乡下的雨水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是阴雨天。这样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心生腻烦,不过悄然间也会产生些许小惊喜。悄悄萌发而出的茅茅窝,就是其中之一。
经过连续几天雨水的滋润,田野间的茅草丛中冒出了些鲜嫩的小蘑菇。那些白色的小蘑菇,因为喜欢在阴雨天的茅草丛中滋生,乡下人给它起了个很形象的名字——茅茅窝。
似乎伏天的雨水特别多,连续几天的阴雨,让大人孩子憋屈得有点受不了。终于盼到雨停了,孩子们便发疯般往外面跑。除去玩闹,到郁郁葱葱的茅草地里采摘茅茅窝,也是孩子们的必修课。房前屋后长满了根系发达的茅草,无形中,为茅茅窝的生长创造了有利的条件。采摘茅茅窝,看着简单,其实也是个细致活。茅茅窝一般生长在茅草的根部,需把茅草轻轻地扒拉开,然后再进行仔细采摘。采摘仔细的,只手指尖采摘鲜嫩的菌头;不仔细的,则是连根拔起。两种采摘各有所长,第一种因为采摘仔细,所以从数量上讲,一般不多,但到家后冲洗干净即可进行加工食用,细心的一般采用这种采摘方法。而后者属于粗放型采摘,一般来说采摘的数量较多,不大一会儿,就是一小袋。像我等这些耐不住性子的人,只能采用第二种采摘方法。不过,用这种方式采摘来的茅茅窝,到家后还需再仔细地拾掇一遍。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明明天放晴了,往往会忽然飘来一片云彩,于是又是一阵急雨。夏天采摘茅茅窝被急雨淋透,那是常有的事。遭受一场急雨,虽然个个成了落汤鸡,但没有一个从此放弃采摘的。待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擦拭头上的雨水,便急着炫耀采摘的收获。
记忆中,制作茅茅窝咸酱子是母亲的拿手好戏。当然,也是我们饭桌上的最爱。母亲将我和弟弟采摘的茅茅窝摘掉根部,反复冲洗干净,然后放到一大碗面糊糊中。同时,在面糊糊中加入一定的食盐,适量的葱姜末、胡椒面等调味品,调拌均匀,放在锅里蒸熟,便可食用。为了增加口感,富裕人家还会放上点碎粉条、腊肉末。我家的茅茅窝酱子,属于那种清淡型的。不过经过母亲的精心蒸煮,味道特别鲜美。蒸熟了打开锅盖的瞬间,满屋子都是茅茅窝的清香。
现在我们知道了,所谓的茅茅窝,其实是草菇的一种。据研究,草菇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而脂肪含量却很低,因此有“素中之荦”的美称。如今,已经进入知天命之年的我,仍会常常做这样一个梦:大伏天里,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吃茅茅窝酱子,整个小屋里充满了安宁与祥和。
如今,住在老家的父母已经七十有余,每每伏天的雨后,老父亲总会独自到田间的沟坡间转转,顺手采摘点茅茅窝。老父亲说,家里各种蔬菜有的是,他采摘的只是一份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