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金家营的小村子,前面不远又是一个叫张家营的小村子,小村子里住着的是几户王姓人家和十几户张姓人家。王姓人家就是三伯母的娘家了。沿着三伯母娘家这一层关系,张家营里就有了大舅、二舅、三舅、四舅、五舅和小舅了,那些舅家的一群孩子们就成了老表。在很久远的老日子里,三伯母娘家小弟结婚,依着三伯母的娘家就给她的小弟叫小舅了。小舅结婚,免不了要去随礼吃酒席,于是少小的我就跟着父母蹭酒席,在那里少不了和老表们玩起了那个时代的游戏。
那些张姓人家就有着双层的亲戚关系了。大伯母家虽然和鱼池沟隔着两条山沟,但,同一个村子,同是张姓,这一片张家就是大伯母的娘家了。然而,这一片张家又是三姑的婆家。因为是大伯母的娘家,三姑的婆家,三姑的一大帮孩子,见着面,老表长老表短地称呼着。村庄相邻,亲戚相互叠加,既有着浓浓的乡情,又有着割不断理还乱的浓浓亲情。
2、
春日,紫藤花盛开时节,一次偶然的机遇,走进与家乡一河之隔的鱼池村,走进鱼池那个叫碾道的小村庄。走过横跨在重阳河上的一座小桥,顺着鱼池村的沟壑,走到鱼池水库,半壑竹林、半坡翠柏青松倒映水中。一池碧玉在绿色掩映中拾起阳光洒在湖面上的清辉。春风徐来,湖面荡漾,波纹如褶,熠熠生辉。穿过狭长的水库,两山徒然相挨,山路在一边的半山腰中蜿蜒穿梭,山脚下一条溪流与隔岸的山岭相接,只听脚下流水潺潺,和着远山近郭的各种鸟啼,短笛长调,悠悠扬扬,合唱山峦。山上桃红梨白,星星落落,繁繁点点,点缀林间。人在春光下,车在阳光下,拾落一地的光阴,聆听大自然曼妙的音乐,心情快乐且舒畅!
走过狭长的山谷,爬上一段陡坡,前方陡然开阔起来。站在山岭高处俯瞰,远山逶迤而下的山梁像是两条弧线,又像是两个拉满的弯弓,还像是上弦月与下弦月,月弯如钩,相互包抄,相互交错。四周不算太高的山沿,犹如一个盆子突兀而起的盆沿,那盆底又如一个巨大的碾盘,平平展展地静处在群山之下,妥妥的一片山顶平原,妥妥的一弯山涧盆地映入眼帘。盆地中,一块块十几亩、二十几亩的农田,状如梯田,次第排列。沿着西南边的山岭,沿着宛如月牙的盆地边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十几间民宅,镶嵌于山峦之间。挨着东北走向的山岭,山岭与梯田之间,好像是大地在这里突然断裂,呈现出一条很深的壕沟,这条壕沟是村子的小河。也许这条壕沟是地质裂变时形成的,也许是长久岁月时光中山洪、雨水冲刷而形成的。沟下溪水潺潺,清流绵延,站在村子的很多地方不见河流,能听见水声。村子中央的山崖边,矗立着几棵古老的黄楝树,苍苍而立,被两株紫藤缠绕,蜿蜿蜒蜒地爬上树梢。紫藤花开得正艳,依着树、依着藤蔓一串串的就如点缀在山峦之中的一串串风铃,被春风吹起摇摇摆摆,飘飘荡荡。阳光正浓,千万缕阳光射线耀着斑斓的光彩从树林间一缕缕地射向千姿百态的花朵,那花显得更加妩媚娇艳,楚楚动人。一座座民宅的旁边,散散落落地生长着楸树,现在也是楸树开花的季节,开着紫色的花朵,修长与挺拔的楸树开满一树的紫花,在暮春四月,紫色的紫藤花与淡紫色的楸花共同摇曳,竞相争艳。
远远望去,山的皱褶中,一群黄牛悠然自得地或卧或站,或低头吃着地面上的青草,或抬头啃食着枝条上的嫩芽,随着吃草的节奏,挂在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音。山岭的稍高处一群山羊随着风的节奏,慢慢游动,像一片雪白的云,镶嵌在蓝天下,镶嵌在葱茏林木之中。寂静的山村,除了偶尔从远方透过山峦传过来,几声老牛“哞哞”的领唱和几声羊群“咩咩”的和声之外,还有从村子中央那所小学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铃声、风声、水声、读书声、牛羊的叫声组成了山村最美、最悦耳、最动听的合唱,再配以古朴、典雅、肃然、静美的山村画面,把山乡的祥和,把山村的妩媚勾勒成一幅无与伦比的图画。
走进村庄,仿如当年的陶渊明走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走进村庄,仿佛走进了和外边不一样的世界。
3、
这是山乡中常见的,又有着有别于其他山乡的小山村。
沿着山间小路走近村庄,一个不大的小村庄分成两个部分。一弯月牙形的山坳,环抱着村庄下头五六户人家,每一家的建筑依着山的走势不规则地紧贴着山岭再一次形成一个月牙。一袭土墙黛瓦民宿,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每座民宿的屋檐上,瓦楞间生长着青苔以及青灰色的瓦松。村舍前一条弯曲的小路又似一弯月牙,路的外边是一片绿色葱郁的树林,树林里隐藏着一座独立的四间土墙瓦屋的建筑,那是村子中一所复式小学。
村子最下头住着几户徐姓人家,徐姓人家的上头,月牙形的山势突然稍稍向前突兀而出,山尖并立着两棵黄楝树,一老一少,树身修长、挺拔,树枝相互交叉,像是搭着肩,像是牵着手,像是相扶相依的父子,又像是不离不弃、温情相依的母子,苍苍而立于突兀的山尖之上。站在树下仰望,那树梢鹤立群雄,高出其他树类很多,萦绕在蓝天白云之下。
那棵老的黄楝树,粗壮的树身需要三个人同时合抱,原本细腻而光滑的树皮已不再光滑,像是披着厚重的盔甲,显得沧桑而古朴。那棵稍小的黄楝树,高度与老树齐肩,伸手抚摸树身,树皮光滑细腻,透着鲜亮,树叶鲜嫩,在阳光的映照下,鲜鲜亮亮透着嫩绿色的光泽。
两棵黄楝树下同时生长着两棵紫藤,老树下的藤蔓是一棵老的,藤蔓有碗口粗细。小树的下边生长着一棵稍小的藤蔓,藤蔓有胳膊粗细。它们分别依着自己的树干向上攀爬,等到爬上树枝间又相互缠绕、交织在一起。很难分清哪是谁的枝,是谁的花。枝是一样的,花,也是一样的。只有老树伸出的数枝干枯的枝桠在风中战栗着,显得风烛残年,老气横秋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