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度消失在人们视野中的“神话之鸟”中华凤头燕鸥也如约而来,它们是夏季海滩最闪亮的明星。中华凤头燕鸥,鸽子一般大小,白色的羽毛带有褐色的斑点,喙先黄后黑,头戴一顶黑色的冠羽,十分气派。它们虚无缥缈,来去无踪,只有这个金色的沙滩与众不同,留住了它们。它们在此觅食、求偶、交配,在此留下它们的爱恋、缠绵、窃窃私语,青春的记忆难以忘怀。
秋冬季,闽江河口湿地又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小天鹅、鸿雁、斑嘴鸭、绿头鸭、黑腹滨鹬、白琵鹭、东方白鹳……它们离开寒冷的北方,来了,再一次和这里的留鸟、旅鸟欢聚一堂。这里,是记忆中水汽氤氲、水草丰美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好听又实在的名字——长乐。
在高飞的众鸟之中,少不了黑脸琵鹭和勺嘴鹬的身影。现在,它们和中华凤头燕鸥并称“闽江三宝”。黑脸琵鹭,全球濒危物种。它身材高大,身着白衫,体态优雅,颇有艺术家风度;黑色的长喙状如琵琶,黑眼圈有点像熊猫。黑脸琵鹭是浑水摸鱼的高手,凭借触觉出众的扁长的喙,轻而易举地就捕捉到水中的鱼儿。勺嘴鹬,呆萌可爱,麻雀一般大小,灰褐色的羽毛也像麻雀。它拥有与众不同的铲形喙,喙上布满敏感的神经,那是它觅食的利器。每年秋天,勺嘴鹬便离开西伯利亚,开始长途迁徙,飞行近一万公里,到达南方的越冬地。难以想象,它小小的身躯,何以能够飞越万水千山。
惊异于鸟类的灵异,我按捺不住,扛起相机,去追寻它们飘然的身影。
一个周末,我走过长长的堤岸,在堤岸一侧的田野里,遇见一只牛背鹭和它的大个子伙伴黄牛。这一对体型相差悬殊、类别不同的好友趣味相投,它们总是相依相伴。大部分涉禽以鱼类为食,牛背鹭例外,以昆虫为食。这只牛背鹭见到我就躲到牛的另一侧去了。起初,我以为它只是不经意地走动,等我继续往前,再看到它,它又躲开了。牛的高大身躯是它的挡箭牌。此时,我显然只是多余的“第三者”。于是,知趣地收起相机,离去。
那天,三只东方白鹳现身湿地,如同光彩耀眼的明星。东方白鹳,大型涉禽,体态优美,黑色的长喙十分坚硬,只是,它的鸣管已经退化,天生不善言辞。它们悄无声息地飞来,宽大的翅膀扇起一阵风,传遍微信中的“鸟群”。我欣然驱车前往,当来到这里,已经有许多拍鸟同好守候多时。三只东方白鹳闲立水面,夹杂在一群浮游着的斑嘴鸭之中。东方白鹳本是天生的舞者,今天却不来兴致,没有给我们带来一段漂亮的水上芭蕾。我当然没有拍摄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携来一颗平常心,我们在时光中,如同鸟儿在风中。
还有一次,我徘徊在湿地,猛一抬头,看见几只飞鸟排成人字形,舒缓地扇动着翅膀飞过。相机在手,我毫不迟疑,没有错过这个瞬间。它拥有扁长的喙,是白琵鹭,还是黑脸琵鹭?它们间的区别微乎其微。其实,要辨清什么鸟已经不重要。我忽然想起彝族歌手瓦其依合唱过的一首歌《像山风一样自由》,其中有这样两句:“飞吧,张开你的翅膀,从那日出到日落;飞吧,张开爱的翅膀,你就像那山风一样自由……”我把歌唱给天上的飞鸟,又像是唱给此时的自己。
更多的时候,我隐蔽在一间简陋的小棚里拍鸟,物我两忘。这间小屋搭建在保护区外退养还湿的池塘边,十几根碗口粗的圆木扎进池塘中,支撑起一个简易木制框架,框架外围蒙上一层迷彩篷布,篷布上开着一个个洞眼。我和影友们的长焦镜头就隐蔽在洞口。来这里的影友有些是专业拍鸟的,他们扛来600毫米的定焦镜头,大炮似的又沉又重,和机身锁在一起时,机身倒像是镜头的附属物。他们架起大型脚架,像狙击手一般瞄准,然后按下连拍的快门,不放过鸟的每一个动作。我使用的变焦镜头,最长只能拉到400毫米,我通常不架脚架,我有自己的玩法。池塘不时有鸟儿飞来,池鹭、大白鹭、反嘴鹬、长脚鹬等是这里的常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也会冒冒失失地窜来,张望几眼又匆匆离去,仿佛走错家门的孩子。相比于众鸟聚集的海滩,这里显得清静。当它们靠我比较近,觅食、悠游时,我轻轻按动了快门;当它们在池塘另一头活动,在离我较远的地方打闹、嬉戏时,我就放下相机当一个观众;当它们蜷起一只腿发呆或休息时,我也跷起二郎腿,拿出自带的食品,咬一口面包,喝上一口茶。我其实不像纯粹来拍鸟的,更像是来听鸟的歌唱,看鸟的舞蹈的。
夏秋之际,当我离开都市中嘈杂的人群,走向湿地,靠近鸟儿的时候,仿佛在这一片天地间浅浅地飞行,四周鸟儿的欢唱,高亢、嘹亮,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