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几十千米去爬山,到了地方,我却突然不想爬山了。我不是学王子猷“乘兴而行”,而是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
我返回到几千米外的一处颇有古典意味的亭子里,来时一晃眼的工夫,它便印在我心间了。我放下书包和水杯,惬意地倚在朱栏杆上,悠然地远望遐思。望什么呢?山青卷白云。
好风,好天,好云,好季节,好亭子,好位置,好心情,好意趣,好缘分,就凑成了这桩妙事。我由此想到苏轼,他由黄州贬所改迁汝州团练副使,赴汝州时经过九江,与友人同游庐山时,写下《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首诗还有一个版本,就是第二句“远近高低各不同”为“远近看山总不同”。
“远近高低各不同”明显优于“远近看山总不同”,前一句不仅包含了后一句的意思,还有更丰富的余韵。
一座山,你若置身其中,一步一步爬上山顶,其过程自有趣味。一座山,你若抽身出来,站到远处观望全局,却是另一番味道。置身其中,一草一木一石,欣赏的是细微之美。隔了一段距离远观,看的是全局,赏的是宏阔,入眼的、入心的是辽远。
山水田园诗人王维也喜欢望山。我喜欢他那首送别友人时写的《欹湖》,诗曰:“吹箫凌极浦,日暮送夫君。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送别诗的调子总是掺杂着忧伤,读这首诗的后两句,我感受到的却是伤悲之后的豁达,犹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是一幅美妙的画。
远观一座山,美就美在情境。青山如碧,稳稳屹立;白云飘逸,自在卷舒。是诗,也是画,自心底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