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新疆的哈密瓜,真是奇了。瓜地尚未打听清楚在什么地方,瓜的浓浓香味便在周围弥漫开了。八一前后正是哈密瓜熟透的时候。在新疆,哈密瓜除了哈密地区,其它地方也种,吐鲁番就种得很多。这种瓜叶子很小,藤也很细,但瓜却长得很大,一个挨一个,一片连一片,使人极易想到河床里大水过后裸露出来的鹅卵石,只是那个头要比鹅卵石大出许多倍。
太阳很毒,离开葡萄沟之后,周围再没有一点遮阳的地方。在烈日照耀下,自东而西的火焰山山体赤褐色砂岩熠熠闪光,炽热的气流滚滚上升,看去似有万道烈火在熊熊燃烧。哈密瓜地里,头戴小花帽的维吾尔大叔见我们的汽车开进瓜地,既不打听我们拉多少,也不谈论价钱,只是挑大个的瓜一个接一个,一筐接一筐往汽车下一片小小的荫凉处运,而后杀开,切成条催我们多吃点。此地含沙土壤和日照干旱使这里的哈密瓜在生长过程中酿就一种独特的香甜。我们自然也不客气,吃得满口满脸满手甘甜,吃得回肠荡气,肚子滚圆。
这些年国家经济搞活了,流通顺畅了,在内地的一般城市,甚至在一些乡镇的集市上都可以看到贴了精美商标的新疆哈密瓜,和头戴小花帽推小车沿街叫卖葡萄干的维吾尔大叔。可在那些年,内地根本见不到、吃不上这些好东西。
那天,我开着满载葡萄和哈密瓜的解放牌卡车驶出吐鲁番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事实上,我们的汽车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装好,只是因为气温太高没敢上路。在这样的气温下行车,走不了多远水箱就会开锅。人受不了,机器也受不了。
途中,石事务长担心我打瞌睡,不停地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其实我才不会瞌睡呢,我的心还沉浸在刚刚离开的葡萄沟和哈密瓜地里。
天上,白云朵朵,西边的一群已被夕阳勾上眩目的金边。
车子开得很快,如同我欢快的心情。
不想,很快就出事了,出大事了。
汽车驶进一条干河床的时候,上游的洪水突然野马一般呼啸着,狂卷着冲下来。倒退已经来不及了,我心里着急,加大油门拼命往前冲。瞬间,带着浓浓土腥气的洪水便溢满了几十米宽的干河床。
我开着车子在洪水中颠簸着前进。车轮冲起的洪水像两只巨大的翅膀。前轮已经上岸,谁知由于坡度太大,后轮在水里被绊住,车子突然动不了了。
洪水越来越大,巨大的冲击撞得汽车直摇晃。
驾驶室里,我和石事务长吓得脸色苍白,傻了一般。
河畔站着五个维吾尔族年轻人,两男三女。他们双手在空中挥舞着,用汉语催促我们赶紧弃车上岸:“快!快上来呀!你们现在太危险,车一翻,人就没命了!”
我和石事务长下车后,赤着脚在洪水中认真观察了一番水势,又钻进车底下看了看陷入泥浆的两个后轮,发现车身虽然有点倾斜,但一时半会儿翻车的可能性还不大。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上车卸瓜。
“朋友们,请帮帮忙,过来接瓜!”我在车上大声向岸上的年轻人求援。洪水咆哮着,怕他们听不见,石事务长两手搁嘴巴上当喇叭又喊起来。
岸上的年轻人马上凑过来,其中两个小伙子已挽起裤腿站在了水中:“解放军同志,机灵点!”
三个姑娘一边向洪水中的汽车靠近,一边大声喊:“万一出现危险,就赶紧跳车!”
葡萄在筐子里装着,不好搬动。哈密瓜装在车箱的后半部分,这么好的瓜就快吃到嘴头上了,让水冲走真是太可惜。慌乱中,我和石事务长从车上往下扔,小伙子姑娘们在岸上接。后来,两个小伙子也锳着水上了车,岸上接瓜的就剩下三个姑娘。她们力气小,又不敢往前靠,有的接住了,有的接不住,瓜掉地上摔碎了,瓜瓤金红,瓜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