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和剃头匠

早先新河头的剃头店好像在老闸十字路口向南,也就是老供销社商店南边,再过去好像还有个信用社。

后来什么时候搬到老闸东桥爪子边上的,记不太清了。

剃头店是乡人的说法,正规点的叫理发店。

店面不大,约十来个平方,店里有个大躺椅,非常正式,就是掉漆,也不知哪个年代的,这椅子和我们电影里见过的差不多,可以放倒,可以360度旋转。店里还有一个大镜子,有个洗头的盆子,土灶大锅里有烧热的水,小liang子盛着湖里的水。

70年代初的新河头有这么个正规的理发店,还是很稀罕的,我们没事时常去门口朝里看,没人理发时也会坐上去,结果椅子向后翻,把我们吓得不轻。

早先有个师傅,我记不清了,后来的师傅姓周,是运河东平桥人,他十几岁就到这里学徒,在南闸应该有亲戚。

我最早见到他就是在十字路口向南的老店,我们去镇湖小学上学常路过,对他印象较深。理发店后来搬到老闸东桥桥边上,他一家人已从平桥迁到我们队里了。

当时的说法是运河东边如平桥、泾河都是大集镇,经济较我们运河西边要好,有次我问周师傅,你们那边经济比我们这边好,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周师傅说,你们这边靠白马湖,有柴草烧。

对于他这个说法,我还有点自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烧火的柴草在很多地方是个大问题,一年两季的麦秸和稻草根本支撑不了全年,而我们靠湖吃湖,蒡子草、芦苇都是可以作烧火用的。

周师傅平时不在队里挣工分,只有农忙时才会到队里干活,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理发店。

新河头只有这么一间正规的理发店,生意还是不错,公社干部、社直企业人员,还有人家要结婚照相,也会到理发店来理。

理一次多少钱,记不得了,我那时小,基本都是在剃头匠那剃头。

剃头匠就是那种一头挑着洗脸架子一头挑着工具的行走手艺人,洗脸架子比人高一点,一尺多宽,上面有个长方形镜子,中间有个盆模,一般会放个瓷脸盆,这个盆多少掉瓷,显得很有年代,盆内的图案多为一个穿着裤兜的胖娃娃,在戏一条大鲤鱼,也有的是社员担着毛巾扛着锄头的图案。剃头匠家伙不少,有手推机,有光脸的刀,当然少不了荡刀布,荡刀布一般挂在那个架子上,那个布也因年代久远而发亮,师傅一边荡刀一边哼着小调,这个小调是否在后来成为国家级非遗的南闸民歌目录里?

剃头师傅把东西搬好后,让主家搬来条凳,让剃头者坐好,再拿出一件白围兜,给剃头者系上,然后他就拿出推子一圈圈推,只见头发纷然,围绕人一圈地方,好像画了个黑圈,估计也就七八分钟,一个头上马桶盖就形成了,然后招呼剃头者到脸盆前洗头,有调皮的男孩,不肯就范,他就强行按住,嘴里还高声教训。

洗头后,擦干,他拿出光胡子的刀,从脖子后边到脸上轻轻刮。

相比剃头店的简陋,新河头的理发店就比较正规了,仪式感也较强。我虽然平时在家里等剃头匠剃头,但也有一两次在新河头理发店理发。

七五年夏天,七一前,我小学毕业要照毕业照,和妈妈要了两毛钱,去理发店理发,告诉周师傅,当时我们好像就叫他小周,告诉他来理发。理发店里有点热,屋梁上用个绳子吊着个大箱子纸板,有人理发时,会有伙计帮助拉那个纸板,从而带起风,达到降温目的。

我们小孩子没这个待遇,理发程序似乎也省略了一些,如坐到大转椅上,围起白布兜,他就直接开始推发,几分钟搞好。不像给大人或干部那样细致认真,推完发后,还把椅子放倒,用热毛巾焐上脸部,等几分钟后拿掉毛巾,再弄出一大堆泡沫,围着躺椅用刀光脸和胡子,等差不多,再扶起理发者,调整好座椅,还让理发者对着镜子看,是否满意。

对我们小孩比较简单,“马桶箍”理好,他建议我直接去镇湖闸洗澡,那样更干净。我也觉得下闸去洗痛快,就从理发店门口,顺着台阶到镇湖闸北边的闸池里。

六月底正是丰水季节,闸水离岸边也就尺把高,湖水清澈,上温下凉,一个猛子下去,游个几米,头发茬子全落水中,从水中抬起头,再抹一把脸上的水,定了定,水面上映出的俨然是个青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