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集(3)

王训德在茅厕里呕吐了半天,虽然胃里不舒服,可在心里有了底。她本想杀了川雄,但杀了川雄一人是没用的,那队日本兵就在院子里,她克制住了。她要保证陈家畈的平安。

川雄有点神魂颠倒,念念不忘“小丫头”的肚脐眼。他想下令:“把她抓来的干活!”但又觉得那样不妥,一个敢吃生牛心的女人,从与不从还很难说,不要弄巧成拙。这山里,哪里还能找到那样鲜美的“肚脐眼”?还是从长计议慢慢来吧。

川雄没下命令,下了帖子:回请陈四爷。既然陈四爷拿得出牛心,那他川雄就拿得出牛胆,并且是带黄的,这道菜就交给那个小丫头去做好了,看看她杀牛取黄的绝活儿!“嘿嘿!”想到这里,川雄笑了。自己是太君,请客当然要讲究场面,场面越大越好。就由陈四爷布置场面吧!

陈家畈的草场上,用木板临时搭起了台面子。台前有两张桌子,两把椅子,川雄和陈四爷就坐在那里,桌上放着八把明晃晃的尖刀。二十个日本兵站在川雄的背后,成一横排,端着枪,对着满场子的一千多名良民百姓,好像说:我饿了要吃你们。突然二十声枪响,“招待”仪式开始了。百十条牛在头牛“黄蜂”的带领下,冲出牛棚,就像跑马比赛一样,来到了木台前的开阔地上,还有几个衣衫褴缕不起眼的牛倌跟在牛群旁边,手拿一根长鞭,防止牛群乱跑,他们胆怯得都不敢向台上多瞧一眼。

王训德出场了,还是那身打扮,不同的是那肚皮儿露得更多了。怎么露得更多了呢?活动幅度大了呗!在唏嘘声中,她一个箭步跨上了木台,来到了川雄面前。立即两支枪口对准了她的胸膛。她冲川雄妩媚一笑,川雄也笑了,“太君真的要带黄的牛胆?”

“哟西!”

“可是这群牛中没有一头是长了黄的!”

“你的胡说!”

“不信,你试试。”

川雄拔出十四响手枪,对着牛群“啪”地就是一枪,牛群惊慌逃窜,被击中的那头大花斑也拼命地跑出半里地才倒下,两个士兵在牛肚子里掏了半天回来说:确是没有黄。

“你的,能认出有黄的牛来?”

王训德头一昂,眉一扬,说:“不然能叫绝吗?”川雄高兴了。

立即又有一群牛冲进草场。

“你的,哪条牛的有黄?!”

王训德看了看,指定了那条“锅底黑”。

川雄举起手枪,王训德抬手遮住了枪口。

“你不是要看绝活吗?”

川雄把枪插回皮套里,王训德拿起桌上的四把尖刀,旋地一下,跳下木台,喊了一声:“王麻子,给我逮住’锅底黑。”

王训德走近锅底黑,“噌”地一声,一把尖刀刺进了心脏,“锅底黑”在原地蹦了三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哗 ”地一声,就像撕布一样,第二把尖刀剖开了牛腹,再“啧”的一声,第三把尖刀从开膛处掏出了肝胆脏,“砰”的一声,第四把尖刀剖开了胆囊,一个圆不溜秋像铅球一样的牛黄块落在草地上。

四周顿时一片欢呼声,那二十只枪口也不知不觉地垂到木板上去了。川雄巴不得赶下台去看个仔细。

王训德双手血淋淋地捧着牛胆和牛黄来到川雄面前。那带血的四把尖刀随手放在旁边。

川雄乐坏了,一个劲地“哟西,哟西”,他意犹未尽:“这就是你的一刀进心脏、两刀开胸膛、三刀剔牛胆、四刀见牛黄?!你的,再来一次?”“我早就料到啦,不然怎会准备了八把刀子呢?”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王训德手拿尖刀,准备走下台来,却猛然一个转身,将尖刀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川雄的心脏,川雄惊恐的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就呜呼哀哉了。与此同时,木台边上的牛倌们一甩手中的长鞭,二十杆枪全部落地了,“唰唰唰”,七把尖刀从王训德手中飞去,七个日本兵应声倒地,陈四爷身手敏捷地从川雄身上拔出手枪,不慌不忙地点击着正在拾枪的日本兵。还真巧,十三发子弹打完了,那一排日本兵也就全趴下了。

人们欢呼起来,宰牛场成了鬼子的坟墓。

至今,在陈家畈经常开牛集的草坪上还能看到一处高高的牛塚,墓碑上写着:锅底黑、大花斑之墓。以纪念陈家畈人抗日战争的胜利。

于是陈家畈易名为牛家集,惯称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