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卧吉地(2)

李先生说:“没有,这内容还是我写的内容,应该是大山比猫画虎重写了一副。”

一芝看着如此幼稚的毛笔字,却感到震惊,感叹道:“这个大山很有志气啊,他连你写的春联都不要了!”

正说着,院里喊道:“过来了?屋里请!”大山爹笑盈盈地迎客来了。

进了正屋,一芝有意看了一下床头,吉祥帖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身卧吉地”,显然也是大山比猫画虎写的。大山爹笑着给一芝和李先生端了茶,难为情地说:“我本来想让你舅舅重新写一下,可大山这孩子脾气倔,说什么也要自己写。这不,写得和屎壳郎爬的一样丑!”

一芝听了,却赞许地点点头。李先生赶紧转换话题,说:“快让大山过来啊。”

大山爹恍然大悟,去厢房叫大山了。哪知大山闭门不出,喊道:“爹,人家就是为了应付咱,你还拿着棒槌当针了!他外甥女堂堂大学生,能看上我?这把戏也就你相信,我才不信呢!”

就这样,大山爹叫了半天大山也不出来,还让李先生带外甥女走,不要来取笑他。李先生的把戏被大山看穿了,像被脱光了衣服一样尴尬。而一芝呢,本来是想帮舅舅一个忙,可被大山拒绝,很是下不来台。

于是一芝走过去,对着厢房门口说:“大山,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是来和你讨论你写的春联的,你写得不对啊。”

大山不服气地说:“你要说我写得不好我承认,要说我写得不对,我可不承认。我可是一笔一划比着你舅舅的春联写的!”说着推开门,拿出李先生原来的春联让一芝看。

原来大山还在屋里练写字。

一芝把大山领到门口说:“你看,这个’大年的‘大字上面没有点,你却多写了个点,这就成了’犬年,今年又不是狗年啊。”

大山摸摸头说:“不对啊,你舅舅就是这样写的,就是因为我不识字才格外认真的,不信你看。”说着打开原来的春联。

一芝一看,原来舅舅写“大”字的时候蘸墨太多,掉在纸上一个圆圆的墨点,识字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掉的,因为圆点周围还有溅痕。李先生也尴尬地承认了一芝的猜测。一芝说完撕下春联,对大山说:“走,咱们重写一副!”

来到大山房间,一芝一边给大山讲每个字的意义,一边指挥大山写。大山紧张得头上冒汗了,一芝笑着说:“别着急,熟能生巧……”

一个小时后,两人合作的春联终于诞生了。贴到门口后,一芝说:“比上一次写得好多了吧?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师,以后我就教你写字,等你学会了,谁也捉弄不了你了。”大山擦擦汗,笑着说:“行啊。”

大山爹笑得合不拢嘴,李先生却尴尬不已。

真成婚

此后,几乎每天晚上一芝都来教大山写一个小时的字,大山白天工作晚上练字,累而充实。这样一来,李先生的妹妹不高兴了,责怪哥哥出的馊主意,说万一别人说闲话,闺女将来怎么找婆家?李先生劝一芝不要教大山写字了,一芝却说:“舅舅,你坏了人家终身大事,我这是替你赎罪啊!”李先生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10点左右,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山雨倏然而至。李先生的妹妹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哥,雨太大了,一芝没法回来了,可千万不能让一芝在大山家过夜啊。你赶快去接一芝回你家。”

李先生挂了电话,就要往大山家走。老婆说:“你把一芝接过来住哪啊?”

原来厢房是儿子儿媳的房间,现在他们搬走了,里面全是杂物,没法住人。正房一张床,他们俩和一芝在一张床上睡,成何体统?于是李先生说:“大山家有两个卧室,我在他们家将就一晚吧。”

于是李先生披上雨衣去了大山家,让一芝披上雨衣回去和舅妈一起睡。

一芝走了,大山说:“李叔,我爹呼噜太响,你就在我房间住一宿吧,我和爹一屋。”李先生说:“哪个屋都行。”

当天晚上,李先生好容易睡着,忽然一声炸雷,脸上好像有张纸,糊里糊涂地用手拿开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李先生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是个写着“身卧吉地”的吉祥帖,再抬头一看,床头的墙上赫然贴着“肥猪满圈”!李先生噌地一下坐起来,这才想起昨晚的炸雷,敢情昨晚的炸雷震掉了大山盖在上面的“身卧吉地”,露出了原来自己写的“肥猪满圈”!整整一个晚上,自己就在“肥猪满圈”下面睡觉啊!李先生吓坏了,难道是自己捉弄大山惹怒了雷神?想到此,他偷偷将“身卧吉地”重新贴了上去,在心里说,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一年后,大山学会了所有常用字,而且毛笔字越写越好。喜欢上春联艺术的他在业余时间用木料自制了印刷对联的模具,开始批发春联。再后来市场上有了专业春联印刷机,大山用积蓄买了本县第一台春联印刷机,春联生意越做越大。当然,一芝父母也不再反对女儿和大山交往,他们结婚了。

洞房花烛夜,一芝偶然发现床头的“身卧吉地”贴得不结实,揭开一看,下面还是舅舅写的“肥猪满圈”,禁不住笑着问:“你咋不把这‘肥猪满圈撕了呢?”

大山难为情地说:“要不是你舅舅当年捉弄我,我哪有今天?哪能认识你这么好的媳妇?所以那个帖子我想留着,过年写了’身卧吉地,直接盖上去就行。也不贴结实,为的就是自满的时候揭开看看,警醒自己:落后要挨打,愚昧遭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