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腔

提起柳娟和吉慧的关系,村里人都说她俩比亲妯娌还要亲。

对这件事,柳娟的亲嫂子大翠嫂怎么也想不通。时不时地,她对左邻右舍讲,论远近,柳娟是从南方城市嫁给她小叔子的,吉慧来自最北方的农村。论时间,柳娟才嫁过来两年多,吉慧嫁到村子来已经十多年了,怎么两个人就黏糊在一起了。

平日里上街赶集,柳娟开着摩托车带着吉慧,南街逛到北街,有说有笑,总有说不完的话。特别让大翠嫂生气的是,那次为土地的事情,柳娟不但不替她帮腔,还主动站出来为吉慧说话。

前些时,村里搞起特色种植,推广甜薯种植,过去不起眼的甜薯成为香饽饽。家家户户种甜薯,土地就金贵起来。大翠嫂家几亩旱地和吉慧家的地块紧紧相连。几天来,天空乌云滚滚,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为趁着下雨天把甜薯栽下去,吉慧带着一家人到地里犁地、施肥。大翠嫂也扛着犁耙来整地,还特地带着柳娟来当帮手。

刚到地边,大翠嫂踮起脚跟看了看,连忙喊:“地界搞错了,把我家土地挖去一尺多。”吉慧听后站起身回答:“嫂子,这地种了这多年,怎么会错呢?”

“错了,肯定是错了。”

“没有错。”

田块中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步。一旁的柳娟挽起裤脚,脱掉鞋子,光着脚,从地块南边走到北边,从里面走到外面。看到嫂子和吉慧吵得脸红脖子粗,柳娟慢慢走上前,轻轻拉起大翠嫂的手,说:“嫂子,不到一尺宽的土地,算了,让她家去种吧。”

话音刚落,大翠嫂瞪大眼睛看了看吉慧,又转身看了看柳娟,大声说:“柳娟,你没有发烧吧?我可是你的亲嫂子啊!”说完,大翠嫂把手里的锄头一甩,一溜烟地往家里走。

看到大翠嫂远去的背影,柳娟心想,嫂子也确实不容易,家里家外全靠她一双手。俗话说:长哥长嫂是爷娘。公公、婆婆早年去世,没结婚前,老公一直跟着嫂子、哥哥过日子,吃饭穿衣、上学读书,全靠嫂子供给,就连自己和老公结婚的事情,也全部是嫂子一手操办的。

记得结婚那天,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大翠嫂拉着自己的手说:“柳娟,多一个人,多一双手,今后外面人前人后说话,我就多一个帮腔的人。”

柳娟心里清楚,住在这山沟里,有些人脑壳就是转不过弯来。办一些事,谁家兄弟多,拳头就多,办事就能占上风。谁家吵嘴,争论不休,有个人站出来说说话,谁家就有道理。嫂子常对自己诉苦,大哥为人老实,平时压辊都压不出一个屁来,自己儿细女小,在村子里,常常看别人眼色办事,说话就遭到外人围攻。

上一回,自己还没有嫁过来。吉慧家一头牛挣断绳子,夜晚跑到大翠嫂子家稻田里把黄灿灿的稻谷吃了大半边,老黄牛肚子吃得鼓鼓的。这事气坏了大翠嫂,跑到吉慧家大声喊:“你家牛吃饱喝足了,我一家人还过不过日子!”吉慧说:“嫂子,对不起,只怪该死的牛嘴太馋。”见到两个人争吵,吉慧家几个嫂子、弟媳也围过来看热闹。看到眼前阵势,大翠嫂红着脸流着泪说:“人欺负我,牛也欺负我呀!”

这时,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嫂子身边,拉着大翠嫂的手说:“算了,跟我回家吧。”看了看眼前场面,大翠嫂揉了揉眼睛,大声说:“这事不搞清楚,跟你家没完!”说完,大翠嫂才离开吉慧的家。

为甜薯地的事情,大翠嫂心里总算是忍了。忙了一阵子,田地里中稻秧栽下去了,甜薯已全部栽完。可是,一个多月时间,老天爷滴雨没下,中稻秧苗叶子开始发黄,栽下的甜薯也发了蔫。大翠嫂急得团团转,如果不及时浇水,秧苗、甜薯苗就会泡汤。大翠嫂盘算着,唯一的希望就是靠稻田下面那口池塘,只能用抽水机抽水来救急。可是,自家田地旁边,吉慧家的田地也在叫“渴”啊。

夜里,大翠嫂跑到柳娟家说:“明早和我做个伴,把抽水机抬到池塘边,抽水救庄稼,和吉慧家抢个先。”柳娟听后说:“大嫂,不要急,好好睡个安稳觉。”

大翠嫂睁大眼睛问:“火烧眉毛,还想帮吉慧家打掩护啊?”

天刚亮,大翠嫂叫醒柳娟,妯娌俩抬着潜水泵,脚面没过长满丝茅草的田埂,一步一步往水田边移动。“哗哗哗”,老远就听到流水声,大翠嫂说:“唉,又让吉慧这女人抢先了。”

来到田边一看,一台抽水机架在稻田旁边,碗口粗的水管牵到大翠嫂稻田里,一股清泉哗啦啦流进稻田,秧田里发出咝咝的响声,好像秧苗在大口大口地喝水。

大翠瞪大眼睛问:“吉慧,你这是?”吉慧回答:“知道你心里急,昨天已经和柳娟商量好,先给你家田地里抽水,给秧苗、红薯救个急。”

来不及擦掉手上的泥巴,大翠嫂上前紧紧地拉着吉慧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出来。